若是平日里佩兰自然是欢喜的,几样点心除了那茯苓八珍糕她不爱之外,其他都是她喜欢的,今日却没了兴致,伸手朝那盘桂花莲藕糕点了点,“我最讨厌桂花。”
上次聚会佩兰一人吃了一盘子桂花莲藕糕,胡嘉宁瞧着佩兰一肚子怨气的样子,心里暗自喜欢,越是这个时候才越好套话呢,便也顺着她的话头,说些体几话。
佩兰积了满腹的怨气正没人说了,在胡嘉宁三言两语下,便将那芙蓉玉镯子的事倒了个干干净净,胡嘉宁听了个明明白白,连今日里温家大娘子要加聘礼的事都套了出来。
便不再多话,直起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眉凝冷意,眼含不屑瞧着佩兰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倒像看戏一样,随佩兰说什么都只浅笑颔首。
佩兰起劲还要再说,胡嘉宁不耐打断她:“瞧,说到武松打虎了。”
这回那先生敲了醒木终于肯说打虎正章了,下面的听客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武松的拳头落下去。
清t?风楼热闹,京陵府学门前更是热闹
大门一开两个皂袍衙役敲锣打鼓出来张榜,一张三尺见方的红榜往那告示墙上一贴,周围的人哄的一声围看上去,跑得慢的左扭右拐往里面挤,一个个抬起头伸长脖子,找平日里自己最熟悉的那几个字,温云州挤在前面,盯着红榜一个字一个字的瞧,生拍漏了一个,等一张红榜看完了,也没找到一个温字,整个人倒像被抽了筋一样,要真没中,等回了甜水镇还不叫人说连一个十一岁的小童还考不过呀,童生试是昨天张榜的,笠哥儿可考了头榜呢。人软了还强撑着。
不过盏茶功夫,那衙役又敲锣打鼓出来贴第二榜,这回温云州眼睛都发直了,一排一排往下看,这回姓温的倒有两个,可都不是自己,眼看着快要到底了,温云州喘气都觉得有些疼了,眼看着这到底,终于,终于在倒数第二排找了温云州三个字,温云州一下子从地底飞到了云端,飘飘然起来,死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得清楚,这回没错,清清楚楚三个字温云州,还不信,又喊了小六,指了温云州几个字道:“你再看看,没错吧。”
小六擦了擦眼泪,哭了说:“郎君没错,您中了,您中了二榜呢。”
要不是叫小六扶着温云州只怕都站不稳了,都靠着这个举人呢,中了举能得回父亲经营一世的茶叶铺子,这是娘的心愿,中了举可以娶青秞,这是温云州做梦都想的事,如今都有了,都有了。
俩人才挤了出来便叫拉住了,问东问西,温云州早知道这个叫榜下捉婿,温家大娘子交待了,叫温云州说娶妻了,温云州到底面嫩要说一句娶了,还有些羞涩,小六倒是不含糊朝那些人一拱手,“麻烦让让,我家郎君才娶的妻,簇新新的新娘子呢。”
众人失望一哄而散,找到张管事说中举了,张管事也是喜得不得了,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早定好了船,这就启程回去报喜,定能赶在官差前面回去。”
温云州喜的不止是自己中了举,连笠哥儿也考取了秀才,又嘱咐张管事别忘记了去颜家报喜,张管事是从京陵跟着温家大娘子去甜水镇的心腹,自然知道的,忙点头应了,“再不会忘记了,等大娘子听了,不知多欢喜。”
才回了客栈,温云州正琢磨着明日请客的事,也不知道同来的甜水镇那两个中了没,也不好去打听,且耐性等着,又划算明日要请哪些同窗,其实也不算正经同窗,只能算做同了考场,这就与旁人不同了,等补了官就多了个守望相助的同僚,正因如此,中了举的大多不急着返乡,都要会友拜师的。
正思忖,同场的谢世文扬着眉,背了手,脚步走得匆匆,偏还要装出个斯文踱步的样子,险些左脚绊了右脚闹出一场笑话。
谢世文正是与温云州同考场的,还是隔壁位置,也是住的这家客栈,他父亲是双林县县令,正是京陵府下属县,温云州听得他父亲是双林县县令便起了结交的心思,倒不为巴结,只因知道他母亲黄氏在上林村置了业,上好的水田和庄子,担心又被祖母和大伯抢了去,便生出结交了谢世文的心思,若祖母大伯再抢时也不至于投告无门。
瞧着谢世文的眉毛都快飞出脸上了,猜度当是中了的,当即起身拱了手作揖:“恭喜谢兄,当是高中了。”
谢世文张嘴哈哈一笑,“托福,托福。”扭身在椅子上坐了死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出个劫后余生的样子,“云州,方才看榜时可吓死我了,头榜、二榜我都没看,只管往三榜去寻,一排排的,就是找不见个谢字,出了一脑门子汗,只当回去定是要挨我爹好一顿棍子了,你猜怎么着?”谢世文一拍大腿:“谢世文三个字在倒数第二个。”说了又是哈哈大笑,笑得眼睛连缝都没了。
又问温云州在几榜,得知温云州是二榜末时,当即拱手连连道:“我就知道云州你是必中的。”
中了举未来补个官总是有望的,两人都年轻,益发春上眉间,只觉来日皆是阳光灿烂,终有一日要踏上紫宸殿的玉阶。
一壶茶见了底,谢世文挑了眉凑近温云州道:“云州,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云州瞧着谢世文眉眼猥琐的样子以为他想拉自己去那些风月之地,当时脸就红了,慌得举了手乱摇,“不去,谢兄我不去。”
瞧着温云州涨红了脸一脸的狼狈不由得哈哈大笑,谢世文二十岁,已是行过冠礼,虽没娶妻纳妾,但屋里通房却有三四个,看温云州的样子就知道他未通人事,心里忖度那家只怕越发满意。
当即拉了温云州的手往外走,“不是去行院作耍,是带你去走青云梯。”
温云州只要谢世文不是带他去风月之地,便不反对,不过是吃饭喝酒,这些便在甜水镇同窗之间也常有。
等跟着谢世文坐了车,进了门,瞧着上座之人头戴幞头,着朱色长袍,腰间金饰革带,温云州当下愣怔,大赵制四品着朱色官袍,腰间饰金饰革带,在京陵能这样穿的只有胡知府,当下稳稳神,口称学生躬身礼拜。
胡知府挥挥手加两人坐下,问些考场之事,又提了这次考题里的策论问了几句,谢世文抽着空,便告辞了出来。
等屋里只有两人时,胡知府直问温云州可有定亲,温云州心底一沉,知道事有不好,胡嘉宁住在甜水镇,又与佩兰交往,温云州再不打听也从佩兰嘴里听过一两句,欲待说定了亲,心底却不愿意,只觉得连累了青秞的名声,只得老老实实答了不曾定亲。
胡知府瞧着温云州的脸色知道他不愿意,但这并不打紧,只要自己的女儿喜欢就成,自古榜下捉婿,自己也问过他定亲否,这便算不得强求了,当既道:“想来你是猜到了,回去叫你母亲请了官媒去知画园求亲吧,以后你的官途还是你家的茶叶铺都是些许小事。”
温云州咬牙躬身施礼正欲要说话,胡知府打断了,一个小小的举子,连虚与委蛇都懒得用,直接道:“你不必多说,这个亲你必得去求,不然别说什么茶叶铺子,田地庄子,就是那颜家也都会落到泥里,你若不信,只管等着。”
一脚高一脚低,温云州也不知如何出了知府府,如何进了客栈,待看那谢世文翘着腿在自己屋里喝茶,沉了脸将他推了出去,关了门合衣歪在床上,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那谢世文被赶出门还有些模不着头脑,瞧温云州脸色不好,莫非不愿意,再不能呀,要是自己还不欢天喜地,知府家的千金,真真的青云梯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大约是欢喜的傻了,明日再来讨喜酒喝,如今去找秋妍姑娘玩去,不然回了家可没这么松快了,想起自己定下的那个母老虎,不由脖子一缩,往挑了红灯笼的秋妍楼去。
小六瞧着温云州不吃不喝不说话,顿时慌了手脚,在床头跪坐了:“郎君,是不是看错了榜,咱们没中?再不能呀,我分明看的清楚的。”
温云州勉强睁开眼瞧了小六:“中了,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就回去。”
等上了船温云州才躺下就发起烧来,几天不吃不喝,下船时人已经瘦了一圈。
第六十五章惊呆
进了家与自己母亲黄氏细细分说,黄氏乱了神,家里没个男人主张,一时间母子俩个日日愁坐,皆没了主意,只想拖着不去求亲,再没主意。
一日日拖着,知画园那里也平静无事,一时存了些侥幸,这日正又商议,留在京陵茶铺子的管事正是这边张管事的嫡亲侄子,小张管事。
小张管事一件长衫掖了半边在腰里,脚步像个风车样赶着进来,拱手作揖说道温家祖母昨日去尼庵进香马车断了轴,摔断了一条腿,那尼庵主持算了要叫黄氏去来仪寺上香求平安才能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