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书局之人,到高铨母亲,对高铨的真实去向都一无所知来看,武元钧在指使高铨去往姜文英家之前,是对高铨作了一番疏通的。以至于无论高铨所效力的书局,还是他自己母亲,都不知道他外出的真实意图,足见高铨是完全听命于武元钧,而对其他人一概保密的了。
至此,宋慈已完全相信眼前这个武德庭,确是金桂山房真正的少主了,而姜文英家的那个“武德庭”,无疑是高铨冒充的,这也就是说,高铨已经死了,而高母还一无所知。
然而瞒是瞒不下去的,因为武德庭等会儿还要去金桂山房,与其母亲正式相认,如此一来,被武家人当作武德庭而埋葬的高铨的尸体,便会被揭发,高铨之死,也会彻底大白于天下。
看来这件事终将难免要传得满城风雨了。
于是宋慈下定决心,打算先将真相跟高母说了。高母也不是傻瓜,她从宋慈左右为难的表情中,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便先问宋慈道:“宋大人,我家铨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慈犹豫片刻,道:“高铨他……他已经没了。”
果然,高母被彻底震惊了,双眼圆睁,如铜铃一般,神色迅速由活泼转为僵硬,整个人出神了半晌,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再也抑制不住,一边哭一边问宋慈道:“宋大人,我家铨儿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了?”
宋慈踌躇再三,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鼓起勇气跟高母说了。高母又是半天没说话,只是流眼泪,抹眼泪。武德庭一直伫立在她的旁边,反复说着一些陪罪的话。但高母并没抬眼看他。
“这么说,铨儿的尸体也被当作武德庭,运回金桂山房了是吗?”高母哽咽着问。
宋慈道:“是的,我们正要去金桂山房,您老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高母含泪点头,跟着宋慈等人一同去了金桂山房。
整个金桂山房都以为武德庭已经死了,如今看到宋慈带着武德庭缓缓走来,错乱惊愕的有,目瞪口呆的有,痛哭失声的有,欢呼雀跃的也有。
武元钧的夫人张氏,于病榻之中听闻武德庭没死,正与宋慈一同进庄而来,不顾劝阻,强撑病体,也要亲自下楼来看。
就这样,一头是含着热泪却满怀欣喜的张氏,一头是老泪纵横,心如死灰的高铨的母亲,这两个女人四目相对,终于也都明白了各自的身份。
宋慈问张氏道:“高铨的尸体葬在哪里了?”
张氏道:“葬在山庄后面的五郎山了。武平啊,你带宋大人去看看吧。”
于是由武平领路,众人又往五郎山走去。在高铨的墓前,宋慈问高铨的母亲,是否要开棺验尸,以最终确定尸主的身份?高母摇头表示拒绝,她认为尸主的身份就是高铨没错,不用再开棺验尸,去惊动高铨的亡魂了。
宋慈也认为高铨代武德庭而死,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也就尊重高母的意见,没有发坟开棺,便从山上下来了。
重回山庄之后,张氏让管家武平准备了一只装着金子的锦囊,递给高母道:
“等价的银子太重,您不好拿,因此让管家专门准备了金子。这是我们武家的一点心意,对于员外的做法,我们也感到十分痛心,对于高铨的遇害,更是心如刀绞。所以这些金子,请您务必收下。”
高母看着张氏递过来的锦囊,平静吐出两个字:不够。
张氏没想到高母会如此回答,惊愕了片刻,又道:“这可是黄金两百两。”
“我说了,不够。”高母还是面无表情。
张氏道:“那你报个数,想要多少?”
高母道:“我要整座金桂山房。”
高母的话使得全山庄的人都倍感震惊,宋慈等人也面面相觑,不知高母的用意。就在张氏不知所措之际,只听高母继续说道:“
是不是让您为难了?不过怎么办呢,我儿子的命,在我这个母亲心里,就是值这个份量啊。”
说罢,高母头也不回,就往回走。武平赶紧拿着锦囊追了上去,一心想把锦囊递给高母,高母干脆两只手都伸进袖子里去,武平没办法将锦囊送出,也就只好回来了。
宋慈等人似乎想追上去说些什么,但最终也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凝望着高母的背影,在斜阳暮色之中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