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的安保多半是退伍人士或者专业安保公司雇的壮汉,不为打架,为的就是防止那些喝醉的客人闹事或者强迫女孩们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
虽然是顾客至上的生意,但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在这里打工作人员是万万不行的,不仅要赔钱,严重的话还会被关在保卫室里打一顿,甚至被关上几天小黑屋也是可能的。
王若威虽早就有所耳闻,但也是第一次见真阵仗。
领班将王若威扶起,示意他先出去休息,他有些愣神,不知怎的又想起了爸爸殴打妈妈的无数个场景——他想躲起来。
脸上火辣辣的,照镜子一看已是高高肿起,刚刚心有余悸,回过神来才发觉手上竟也是一阵刺痛。
他将玻璃渣悉数拔出,浇了点酒上去消毒,疼得眉头紧皱,随即是一丝庆幸的苦笑,妈妈昏迷不醒,外公外婆照护在床,无暇顾及他。
“还好不会有人担心我。”他喃喃自语,心里却无法自欺欺人,控制不住地低落起来。
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毕竟他也还只是个想快快乐乐过生日的少年。
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双脚已经走到了2049号包厢的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了李见荷,她正专注地看着什么书,额前的头发有点挡住了视线,被她顺势绕到耳后。
屏幕上播放的依然是孙燕姿的歌,很小声,站在门外几乎听不太清。
王若威忍不住用手机偷偷拍下了一张她认真看书的样子,与这里的环境完全不搭的,那模样。
他推开门进去,李见荷抬头一看,立马注意到他红肿的脸。
“你怎么了?被揍了啊?”李见荷放下手上的书上前查看。
王若威低着头斜靠着门一言不发,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不想让我看吗?那你过来干嘛。”李见荷努努嘴,无情地戳穿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思,上手捏住他的脸左右检查问道:“还有哪里受伤没?”
说起李见荷,她今日从办公室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虽然不知道王若威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老师的神情来看,应该比较严重。
她也是在兵荒马乱和鸡飞狗跳的童年中长大的,但至少自己还有妈妈庇护,而如今他却是实打实地要独自面对这个充满成人不堪的世界。
说不清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她在月考后第一次晚上来到了金色雨林,但还是有所纠结,放不下心里的孤傲去寻他。
所以当王若威主动出现在她面前,眼神哀怨,故意露出伤口,像一只等待舔舐的倔强小牛时,李见荷说不出自己是否有些高兴。
王若威装作不经意地拂掉李见荷关心的手,掌上的伤势一览无余。
她觉得好笑,配合着他夸张地询问:“手也受伤啦?我看看,谁敢这么欺负我们威威猫探长!”
王若威终于笑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李见荷从书包里拿出两个创可贴给他,见他一只手笨拙地撕巴了半天,只好又抢了回去。
“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个?”
王若威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创可贴,想起似乎总是能在她脸上看到这样专注的表情——看书时、写作业时,和现在。
“药店找不开零钱,就给了几个。”
李见荷回答着,没有抬头,专心地帮他处理着伤口,她的指尖有些冰冷,触碰到发烫的伤口周围,却丝毫没有降温的作用。
李见荷贴好后故意轻轻地吹了吹,他打了个激灵,被烫到似的抽出手来。
李见荷笑了,是她想观赏的慌乱。
王若威则感觉脸上更加滚烫了,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挨的一巴掌,还是因为在这个灯光绚烂暧昧的包厢里,和她的接触。
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仿佛忽然间凝固了。
“你还没说是谁揍的你呢。”李见荷打破沉默问道。
“客人喝多了而已。”他没有说出全部细节,像是在向天真的孩子隐瞒世界的肮脏一样,可她哪里会不懂,这会所里每日上演的剧情,像西西弗斯推动的巨石,循环碾过。
“记得找领班拿赔偿。”李见荷也没有多问什么,记得他说过需要钱,只能提醒他这笔该拿的不要忘了。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王若威忽然云淡风轻地说道,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可心里却止不住咚咚作响,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李见荷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从惊诧再到恍然大悟,也许她比王若威自己更清楚他期待的是何物。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去书包里翻找着,终于在王若威的注视下从文具袋里掏出一只宝蓝色钢笔,这是这次考了年级第二卢老师送给她的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