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你陷进去了。”郑一川摇头扼腕,很快又打起精神:“放心,你这铁树这么久了才开花,做大哥的肯定帮你。我立刻派思荞再探再报……啊!”
他一声惨叫,惹得众人注目。
语绵低着头正选外卖,吓了一跳,也往这边看过来。
叶游捶了郑一川侧腰一拳,面上平静如水:“今天周五,四点半可以下班了,收拾收拾撤吧。”
郑一川被他摁住痒痒肉,脸上表情怪异扭曲。
不到五分钟,大家整理好个人物品一一退场。
语绵把包斜挎着,走到叶游面前,死去的记忆涌上心头,不自觉低下本就不太高贵的头颅:“老大……我先走了哈……”
叶游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语绵点头,又礼貌对郑一川道别。
叶游目送她走远,转回头对上郑一川探寻的神情。
他无奈:“老郑你……”
“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郑一川???高呼冤枉:“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有对人家有那么点儿意思,那就直面内心,看要不要采取下一步行动。”
叶游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用“原来你是这种人”的表情看着他:“不是你说她有对象了吗,还让我下一步?”
郑一川摊摊手:“我那不是自己猜得吗,想得到确定答案你可以去问啊。”
“免了。”叶游伸了个懒腰:“姜语绵跟兔子似的,绝对不是吃窝边草的类型——我也是。”
郑一川的表情异彩纷呈:“有你这么说小姑娘的吗?你说你自己我倒没意见。”
叶游伸手就要打他,郑一川一窜三米远:“哎哎行,我不惹眼了,你嫂子来接我了,我也走了哈。”
叶游笑起来:“说了一通在这儿等我呢。”
晚上六点半,栀音和语绵会和,小包行李丢到一边,先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毕业四年不到,前两年还有时间你找我、我找你的聚一聚,后两年全靠微信聊天和语音,都快处成网友了。
两人换好睡衣,在饭桌前坐下,想了想放着投影不看吃饭都不香,又哼哧哼哧把外卖盒挪到茶几上,选了个综艺,百分之六十做背景音,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起来。
“现在新工作怎么样,心情有好一点吗?”
栀音开始扒小龙虾。
“还不错啦,同事挺好相处的。不过依我当时那个状态,感觉只要换个工作就能缓过劲来哈哈哈。”
“也是。你那阵子哦,说话感觉都有气无力的。”栀音把龙虾肉摞到碗里:“不过想想也是,在休假第一天就问人什么时候回去,确实太让人心累了。”
语绵摇摇头:“我那个时候第一反应是生气,特别特别生气那种。我那个领导明显就是故意的啊!我当面跟他请的假,他亲手给我过得流程,什么时候去、去哪、什么时候回,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是非得问我,叫我回去开会。”
栀音咧嘴:“确实,故意恶心人。”
“是吧。”语绵喝了一口啤酒:“我不是和你说,其实那个节点出去玩就是想借着空闲考虑一下工作的事嘛。他这么一搅和,我立刻就把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想起来了!哇那个心头火气,蹭蹭地往头上冒。就感觉反应过来他在针对你之后,从前很多事都有迹可循了。”
“所以他为什么针对你啊?”
“我估计是因为有件事情他让我帮忙,但是最后没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吧。”再提起过去,语绵好像已经能做到轻描淡写,因为愁闷总在层出不穷:“比起一直割舍不掉,不能逃开的家庭关系,这种能够逃离的反而算轻松了。”
栀音顿了顿,有些不知从何劝起。
语绵低头笑了笑:“世上应该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吧——可惜这是长大之后才会明白的道理。小时候的那种害怕他们争吵的记忆,好像已经变成一种条件反射。无论我到了多大年纪,只要和他们还处在一个屋檐下,就得时时刻刻警惕着。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想要劝解反而是不懂事。对我爸,我永远不知道他会生气的点在哪里。对我妈,只要不帮着她说话,我就是板上钉钉、会被一直念叨的不孝顺。”
沉默中,语绵抱住自己,闭上眼睛:“他们互相冷战的时候,我连听到脚步声都会屏住呼吸,生怕接着响起的声音又是重复的辱骂……吱吱,你说既然他们的婚姻是这样的状态,为什么还叫我赶快嫁人生子呢?他们有没有想过,我会在房间里这么担惊受怕,这么想要逃走呢?”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我也试着和他们谈过。可每次这么说,我妈都会训我,说每家都是这样的,何况她快乐的时候更多。可是……就好像是病态一样。对于快乐的印象总是很模糊,这么多年,我似乎只记住了那些不快乐的时刻。”
灯光下,她的睫羽只时不时轻轻翕动,看起来平静安详,就像睡着一样。
但是栀音知道,这种安静,不过是被反复伤害后的麻木与自我保护。
她尽量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把语绵落下的几缕发丝挽回耳后:“记得上学的时候,我们一起查过的资料吗?‘逆行性遗忘’。丢失过去部分的记忆,却基本不会影响之后的日常生活。我记得你当时还说,如果你能侥幸生这么一场病,忘掉从前的一切不愉快就好了。”
“所以小语,正因为我们是没有生病的人,才能记住过去的烦恼。”
语绵抬起头。
当她的面容完全展露在光亮中,眼角的晶莹再也无处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