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顾挽澜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你是否曾真心对过我,我又是否曾对你有过真心。崔珏,没?有意义了。”
崔珏浑身一震,似被人施加了定?身术一般,僵立在了原地。
良久,他才似从幻梦中回过神?一般,喃喃道,“什么?叫,你曾对我有过真心。”
前后至多?不过一个时辰,可如今顾挽澜回忆起来,却觉得好似过了一年那?般长。
顾挽澜朝着夜空中高悬的那?轮圆月,缓缓地伸出了手,洁净的月光透过她的指缝,倾泻了下来,她叹了一声?,“大概是,来这里之前的那?段路上,我曾想要知道你的过去、你的现?在,我甚至也动过想要你完全地、参与到我后续人生里的念头。”
崔珏只觉得他额角在疯狂地跳动,他的血液急速朝着头顶涌去,他的双眼因为太过用力,已泛起了猩红,而他需要极大的克制力,才能压住自己想要再次触碰到她的手,便是连开口都变得极为艰难,半晌才从牙缝间挤出字来,“……曾?”
顾挽澜将手中月光虚虚一握,然后朝着崔珏张开了空无一物的手,笑道,“可正如这握不住的虚幻月色一般,我曾想要了解、我曾想要守护的人,是虚假的,是不存在的。这个世上并不存在秋山上那?名温柔的画师,也并不存在,我想从崔琼那?边撬过来的小小幕僚。”
像是脖颈处的皮肤,有了悬在颈侧的大刀、终于有快要落地了的预感。
崔珏瞳孔一缩,再难抑制住自己,伸手向前一抓,顾挽澜却似是提前洞悉了他的动作,她朝后退了一步,便只余一片衣袖快速从他掌中滑走。
崔珏身形踉跄,抓了个空。
“至于大人”,顾挽澜看向神?情怔愣的崔珏,五指张开,终是松开了握了一路的手中剑。剑身落地,与地面撞击出一声?脆响,“我与大人,绝无可能。”
因为绝无可能,所以,什么?生气?便也没?了意义。
他若是真正的崔家之主,意味着曾逼她不得不弃掉戎装、返回西京的是他。即便她如今也察觉到了,当初在长平关?,他与自己的做对,或许另有缘由,但……
顾挽澜闭了闭眼,用力压下了心头涌上的涩意。
但,只要这桩荒唐的婚事还存在一天,庆元帝就必不会让她重掌兵权。
“我明白了。”
圆月之下,崔珏缓缓直起腰身,好似方才那?些惶恐、卑微、不安在这一瞬全被他消解,衣袂翻飞间,他似是再度成了那?不可攀折的清冷公子,只是气?质却更为冷峻而危险,像是一条鳞片冰冷的蛇。
崔珏唇角扯出了一抹讥笑,“我明白了,原是比起我,夫人只喜欢那?个无能的、懦弱的、需要你时刻去救的废物。”
“崔珏!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顾挽澜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之人,这一刻,她竟觉得崔珏陌生得让她有些害怕。
顾挽澜不欲再与崔珏做无用的攀扯,她转身就要离开,可下一瞬,脑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住,“嘘,夫人莫要乱动。”
顾挽澜面色一白,一阵寒意陡然从身后沿着脊骨爬起,“崔珏!你要做什么?!”
话还未落,有温热的身体便从后面贴住了她。
他的鼻息扑洒在她的耳后,像是情人的呢喃耳语,“你不是想要了解、想要认识他么?,但是真可惜,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分不开了……”
说完,他似是泄愤一般,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之上,然后又安抚般,温柔地舔。舐起来
顾挽澜死死咬住牙关?,才不让自己溢出一丝声?响。
半晌,她面色酡红,咬牙道,“堂堂世家大族莫非就是教导大人这般欺辱姑娘的么?!”
“欺辱?”崔珏轻笑出声?,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扫出一片暗影,
他顺势一把捏住顾挽澜的下巴,迫使她扭头看向自己,然后以这种绝对掌控的姿势,缓缓开了口,“只是这般,夫人如今便觉得是受了欺辱么??往常,再亲密的我们也曾做过不少?……”
顾挽澜长吸了一口气?,强自冷静道,“崔珏,放了我,别让事情没?法收场。”
身后崔珏却更加放肆,他从后环住了顾挽澜的腰,将他的下巴搁在顾挽澜肩头,低低地笑了起来,“夫人想走,以我之力又怎么?能困住夫人。只要夫人你狠得下心,一掌朝我胸口拍去,我手中的暗器又能将夫人如何?”
顾挽澜放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开始泛白。
良久,她动了。
她势如雷霆,迅猛出手,反手就朝着脑后狠狠一握!掌心中未曾预料的触感,让顾挽澜微怔,却没?停了动作,她以脑后之物为轴,腰身一转,彻底脱了崔珏的掌控。
只是抬眼看清手中握住之物时,顾挽澜浑身一震。
崔珏抵住她后脑时,用的竟是她的剑柄!
顾挽澜忙顺着剑身看过去,就看到崔珏握住剑刃的右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可饶是如此,崔珏却还笑了出来,最后便是连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夫人怜我。”
顾挽澜一脚踢飞崔珏手中之剑,简直想要破口大骂了,“你这个疯子!莫非以为下次我还会心软不成!”
顾挽澜平复了气?息,再度道,“崔大人,护国公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明日我会写下和离书,对外只道是我夫婿病逝,如此等?来日你需要以崔家之主的身份显露于人前之时,便只是与我夫婿面容相似之人,必不会辱你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