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因为距离避难所更远,而距离陆家更近。
大家都趋利避害,这里是危机的源头。
廖湘霖看见陆家玻璃窗炸开,砖块儿一片片剥落,她有点震惊,仿佛跑到的不是陆家庄园,而是跑到了火山脚下。
积蓄多年的愤怒一旦爆发便势不可挡,而那股力量还未停止,还在逐步下压。
廖湘霖相当于在一个极速坠落的石头上,因为失重,还没站稳就再次跌倒,然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在坍塌的旧世界面前如此渺小,就如她所想的,自己在见证陆家的倒塌,花园中的喷泉,高耸的拱门,房子的尖塔,漂亮的植物园,还有建筑物上面雕刻的复杂优美的图形,这些都像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毁灭。
刘瑜曾经对自己吐槽,你不觉得陆家好土吗?
廖湘霖愣了下,刘瑜吐了下舌头,真的好土啊。
廖湘霖刚开始不敢,后来跟着刘瑜一起吐槽,于是她们一起窃笑,陆家不是难看,就是单纯的老土,好过时的装潢,只有一个目的,让人觉得权威和昂贵。
现在那些东西统统变得粉碎,廖湘霖不知道刘瑜在场会怎么想,大概也不会鼓掌,只会打个哈欠说无聊。
刘瑜对于陆家毫无兴趣,不论是繁荣还是毁灭,一个眼神都不想多给。
崩裂的玻璃碎片擦过她的身体,廖湘霖的手臂和大腿被扎中,疼痛袭击了她,这次廖湘霖彻底站不起来了。
然而她还在见证,甚至不敢眨眼,她在倒塌的房屋中看到了一个影子。
废墟中,年轻的女孩儿穿着吊带睡衣,由于全身都被鲜血染红,导致她仿佛在睡衣之外,穿了一件鲜红的外套。她的长发湿哒哒的,像是人鱼一样,发尾流淌着黏稠的鲜血。
她就像是行走的灾难源头,所过之处都是毁灭。
她的双眼那么锐利,五官那么眼熟,廖湘霖看到的瞬间想起了刘瑜,于是脱口而出:“年年!”
行走在废墟中的女孩儿停下脚步,朝着声源投来一瞥。
廖湘霖心跳加速到好像要爆炸,她突然想起了刘瑜曾经跟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如果我有女儿,她要叫年年。”
“为什么?”
“因为年年有瑜啊。”
“你也好土哦。”
廖湘霖和刘瑜一起笑,年年没法直接当大名,所以最后这个女孩儿叫陆鸢,但廖湘霖一直记得刘瑜给她取名年年的瞬间。
年年有瑜!
好土啊,但是刘瑜很喜欢,廖湘霖喊她的时候就像是在喊自己的朋友,她喊着的就是刘瑜。
那个意外身亡,自己最后一面都没见过的刘瑜。
年年停下脚步,她没有穿鞋,双脚被磨损得都是血污,像是个刚刚出生的恶魔,廖湘霖是她出生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类。
年年歪着头,她身上是陆尧的血,父亲的血,炙热的鲜血闷在她身上,仿佛穿了一件过于厚重的外套。
杀人比想象中的容易,最初她还拿着刀,后来发现刀锋只是一个工具,她只是抬起手就能杀人。
年年观察着自己的双手,十根手指上裹着血痂,这样一双手竟然这么强大,母亲也曾拥有,但被人剥夺了。
刚刚杀完人之后的余韵还在身上流动,让她有些控制不住得亢奋,甚至想要毁灭全世界。
她有逆反心理,刘瑜因为全人类存亡而死,而她觉得这个所谓的伟大事业便是杀死母亲的另一个凶手。
复仇这趟旅途没有终点,复仇者杀死一个又一个人,直接的刽子手,帮凶,旁观者,最后是全世界。
杀死刘瑜的,杀死庄临的,她还记得那份复仇者名单。
齐老师肯定是选错人了,像她这种疯子,交付了拯救世界的责任,最后就是全人类一起死亡。
她这时看到廖湘霖心中一片麻木,心中毫无波动,简直是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跌倒的女人爬起来,脆弱到一点异能都没有的女人,被吸引到这里有可能是刘瑜曾经给她种下了种子,廖湘霖该不会是被精神污染了吧?
年年觉得她有点可怜,仿佛在看一个工具人,被上了发条无法停下。
但廖湘霖还在跑,她瘸着一条腿一定要跑来,哪怕猜到了刘年年就是神国坠落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