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澄的主脑像个终极存储空间,其他白澄对她来说就是可消耗品,可消耗品和祝宁产生的队友情同样可消耗。
祝宁进入极北之地前把林晓风托付给了白澄,林晓风可能也是她们少数的联系了。
“她还活着,在极北之地外。”白澄的声音很柔和,活了很多年,让她身上有一种非人的温和感,“她想进去找你。”
白澄的主脑感知到了极北之地外的情况,林晓风停在白澄面前,黑暗即将把她们吞没。
这是祝宁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林晓风还活着。
茫然之间仿佛砸下一个有力的锚点,她知道冰天雪地里有个小女孩儿在执着地寻找自己。
祝宁感觉到所有的线索在朝自己汇聚,被命运或者更强大的存在指引。
对于世界的探索她还剩下最后一部分,当年的污染是怎么全面爆发的?
这个问题归乡号上可能有,但白澄的主脑一定可以回答,她从末日前活到了现在。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祝宁问。
白澄没有立即回答,祝宁占据了山猫的身体,在白澄的注视下仿佛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又像是一个无知的孩子。
她动了下脖子,像是从天花板上垂下的一条蟒蛇,苍白的脸距离祝宁只有半米距离,祝宁能看清她精致如同人偶的五官,浓黑的睫毛,还有眼球边缘漏出的塑料袋。
白澄有一种神性,祝宁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乌托邦地下凝聚出的白骨支架,赴死时毫不在意的一瞥,她高于人,像个真正的神。
但在过去,那些神性的部分只有短短一瞬,大多数时候白澄都像是个试图融入人类社会的人偶,而在祝宁眼前的白澄像是过往神性的结合体。
她们一黑一白,在地下垃圾场中对视。
白澄:“这对你现在的处境可能没有什么用,没有阴谋。”
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处境,祝宁有点诧异,但很快就明白了,白澄大概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祝宁:“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祝宁没说是用合适的理由做什么,是说服自己接受现状?
祝宁像是一个谦虚的学子:“请你告诉我,旧世界是怎么毁灭的?”
战争?污染?还是一次意外的灾难?
白澄透过山猫看向祝宁,或者在看更遥远的东西,超越了时间和空间。
白澄:“当人类在毁灭世界的时候,世界也在毁灭我们。”
第432章历史
刘年年躺在倒扣的船底,被一张油布蒙着,她打开闪烁的手电筒,像是躺在被窝里看小说一样小心撬开了档案袋。
文件袋边缘有血迹,刘年年手上全是血,她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的血弄脏了,在衣服上无用地蹭了蹭,但后来发现那就是档案袋上的血。
这封档案可能已经有八十年了,鲜血却还是新鲜的,甚至拥有自己的生命在纸张上移动,随机遮住一些文字和图案。
血液好像会爬在人的身体上,像是水蛭一样吃掉活人。
刘年年太阳穴黑色菌丝缩成了一个点,她呼唤祝宁也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祝宁说的话她听不见,还是因为进入车尾,祝宁彻底失去了她的下落。
刘年年打开摄像头,像个忠诚的墙外调查员一样记录。
档案袋里有一张世界地图,表面有一层塑膜,但还是很老旧,刘年年展开之后愣了下,她不知道其他人见过旧世界的地图没有,这对她来说是第一次。
腐朽世界似乎在主动毁灭过去的信息,她根本对旧世界一无所知。
地图上是大片大片的蓝色海洋,几块拼接在一起的陆地,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二维地图,但刘年年仿佛能想象到过去,地图从二维变成了三维,随着目光所到之处,山峰拔地而起,海洋波澜壮阔,她能听见大海的波涛声,能听见树林中百鸟争鸣,能感受到沙漠的热气滚滚,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
那时太阳照常升起,天空没有一扇扇空洞的门,人们可以突破天际而非撞到幕布。
对生活在狭窄的墙内世界的她来说,徐徐展开的是一个辽阔的世界。
辽阔,刘年年最大的感慨是辽阔,她心潮澎湃,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撼和怀念,那是她先辈曾活过的土地。
她只知道人类废弃了百分之八十的土地,但并不清楚究竟是哪部分,她贪恋地抚摸着地图板块的边缘,却找不到现在自己的位置。
她现在在哪儿呢?
刘年年理解了墙外调查员的心情,为什么这个工作那么危险,却又有那么多人愿意主动出墙,他们一旦找到任何资料都是第一手的,没有被人粉饰过,只要旧世界掀开一个角就能唤醒他们血脉里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哪怕结局是死亡也无所谓,调查员最初的信念来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