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睡吧。”赫连洲说。
林羡玉却不动,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赫连洲,赫连洲起初只看向别处,独自酌饮,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赫连洲放下酒杯,说了句“懒骨头”,然后在林羡玉身边蹲下。
像在西帐营时那样。
林羡玉喜滋滋地扑到他背上。
赫连洲将他背起来的时候,林羡玉圈着赫连洲的脖颈,两条腿都自在地晃了起来。
鼻间的茉莉香味更浓了些。
他背着林羡玉穿过回廊,途径那间黑魆魆的禁室,林羡玉好奇地问:“禁室里有什么?”
“林羡玉,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林羡玉撇了撇嘴,窝囊道:“不说就不说呗,干嘛总是威胁我,凶巴巴。”
赫连洲穿过最后一截回廊,走到后院,屋里烛火未熄,炭火正盛,赫连洲推门进去时,阿南没有迎出来,看来已经睡熟了。
赫连洲将林羡玉安顿好,看着他脱了一双缎面鞋和外袍,穿着单薄里衣钻进被窝,又从床帷里露出脑袋,轻声说:“赫连洲,你不要有心事,我爹爹常说,好人自会有好报。”
赫连洲负手看他,林羡玉便躺了回去。
出门时,明月高悬。
赫连洲在檐下站了许久,翌日,他召集纳雷和桑荣前来,他以边防巡查为名,带着纳雷、桑荣和几名监察司的账目官员,前往渡马洲,核对承统十六年春朝廷的万两白银边防拨款的去向,借助桑荣提供的证据线索,耗时三日,将其中的假账、空账,一一查清。
罪状累累,上下共涉及七十几名要员。赫连洲白天让桑荣将这些人登记在册,上交朝堂,晚上就有一群郡守小官前来自首。
纳雷在一旁煽风:“依北境律法,罪未发而自首者,轻其罪。王爷就在这里,有什么话,如实供述。”
为首的小官当即跪了下来,交代道:“王爷,卑职贪墨边防拨款,罪该万死,卑职将如数退还贪墨钱款,再捐出全部家私,赈灾救民。”
他身后的众位官员纷纷跪了下来,
赫连洲对一旁的桑荣说:“照实记录。”
渡马洲的夜比起都城更荒凉些,赫连洲翻看完所有的簿册,心中愤恨再难压制,他怒而拍案,哑声说:“一个小小的郡尉,月俸四十两,竟能捐出百万两家私,这钱从何而来!”
纳雷和桑荣被他的怒火震慑到,立于两侧,对视了一眼,不敢言语。
“明日,回都城,”赫连洲攥紧手中簿册,抬眸道:“将呼延穆案和渡马洲贪墨案一同上交朝堂,这次太子必须要审一个。”
纳雷和桑荣躬身道:“是。”
二更天时,赫连洲还未眠,他望着弯月,想起千里之外的都城。
还有那个人。
五月的北境迎来了春天,虽然寒风依旧凛冽,但无边无际的草原已经有了初春的迹象,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渡马洲和都城相距千里之远,赫连洲的马队迎着风沙往都城狂奔时,怀陵王府里还是一片祥和宁静。
林羡玉睡到日上三竿,刚打开后院的屋门,就看到阶下摆着一只结实的松木躺椅。
萧总管笑意吟吟地走过来,对林羡玉说:“殿下,您瞧瞧合不合适?”
林羡玉露出笑容,跨过门槛飞奔到院子里,扶着躺椅的两只扶手,朝下一倒,便在躺椅上前后晃悠起来,他十分满意,惊喜地说:“谢谢萧总管,总管你最好了!”
“这老奴可不敢冒领功劳,躺椅是王爷让人做的。”
“王爷?”
“是啊,王爷临走前让老奴把木料送到城西的木匠坊,让人赶工做了一只躺椅。”
林羡玉怔忪良久,抿了抿唇,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王爷以前也没做过边防巡查,且不说在渡马洲停留多久,只说来回的路程,就要起码七八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