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眼花了,阿南竟然发觉一向不苟言笑的王爷刚刚好像弯了下嘴角。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王府后门。
赫连洲本想将林羡玉抱下去,手已经到了他的腰侧,还是收回,只将他放在软垫上,对阿南说:“把他叫起来。”说完便下了马车。
阿南凑过去,拍了拍林羡玉的肩膀,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林羡玉玩得累了,醒来也是睡眼惺忪,还留了一半的魂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咕哝着:“等一等,我……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阿南疑惑:“谁?”
“算卦先生,”林羡玉把脸埋在臂弯里,和困意作斗争,嗡声说:“不是,算卦的美人。”
阿南扶着林羡玉坐起来,“明天再去问吧,殿下,到晚膳的时间了,您先起来。”
“晚膳!”林羡玉瞬间来了精神,眸色也清明许多,他环顾四周:“赫连洲呢?”
“王爷已经进去了。”
林羡玉当即坐了起来,掀开帘子准备探身出去时,恰好看到远方的弯月悬于天山之上,这是塞北独有的巍峨壮阔。林羡玉想:日后回到祁国,说不定我还会想念这番景象呢。
他径直去了堂屋,庖房早将晚膳端上了桌,林羡玉进去时,赫连洲已经在桌边坐下。
林羡玉忽然想起:“对了,还有一个好东西没给你看呢!”
他拿出两瓶淡痕膏放到赫连洲手边。
“听说是月遥国的神药,祛疤淡痕有奇效,你试一试呢,说不定有用。”
赫连洲看了一眼,“罍市的货没几样是真的,也就你这样的傻子相信。”
“什么?”林羡玉大惊。
他摘下瓶塞,凑到鼻间闻了闻:“有一股药味啊,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大失所望,正要把淡痕膏塞回布袋,忽听赫连洲说:“怎么是两瓶?”
“给乌力罕的,”林羡玉眼珠一转,又说:“阿南买的。”
阿南张了张嘴,然后闭嘴。
赫连洲将两瓶淡痕膏从林羡玉手中拿回来,说:“等乌力罕回来,让他试试。”
林羡玉眨了眨眼,半晌才心满意足地笑了,又有一丝不解:让乌力罕试一试,拿一瓶就好了,赫连洲为什么要把两瓶都拿走呢?
萧总管端上一盘凉凉的水晶羊羔片,林羡玉的思绪就瞬间被带走了。
他喝了好几天的茯苓甘草茶,又戒了几天的荤,终于把肝火降了下来。现在再看到羊肉,竟有几分久别重逢之喜。
他夹了一块到嘴里,细嚼慢咽,然后眯起眼睛,满足地“嗯嗯嗯”了起来。
萧总管笑着问:“殿下,嗯嗯嗯是什么意思?”
“好吃!”
赫连洲在一旁忽然开口:“那看来不用吃菜了,把菜园关了吧。”
林羡玉明知道赫连洲是在逗他,还是忍不住闹脾气,见赫连洲的筷子即将落在羊羔片上,他当即眼疾手快地伸出筷子,抢先一步夹起来,塞进自己嘴里。又凑到赫连洲面前,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赫连洲看了他一眼,林羡玉脸色一变,又变成讨好模样,放下筷子,两手搭在赫连洲的胳膊上,说:“我的小白菜和小黄瓜就靠你了,求求你,不要不管它们。”
赫连洲没搭理他,但林羡玉知道,赫连洲的沉默就是默许。
他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吃饭。
虽然他嘴上说得“好吃好吃”,实际上也没吃多少,一块豆饼拿在手里吃了好久,放下筷子的时候还剩下一半,放在盘子里,朝赫连洲撇了撇嘴,说:“吃不下了。”
“嗯。”赫连洲没说什么。
阿南正好也吃完了,就跟着林羡玉回后院了。
赫连洲看到林羡玉盘子的半块饼,不动声色地夹起来,放到自己碗里。
萧总管笑着说:“小殿下一看就是没挨过饿没受过苦的。”
赫连洲沉默片刻,说:“是好事。”
若政风清明,国富民丰,就不该有人挨饿受苦。只可惜太子醉心于阋墙之争,哪怕赫连洲一退再退,也消不去他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