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争斗向来是你死我活,至亲相残,赫连洲已经能预想到,一旦他打开闸口,许多未知的危险就会如洪水般向他们涌来。如果日子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银辉相映,怡然自得。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脚步声,林羡玉扶着桌边一步步走到窗前。
赫连洲看到左右摇晃的人影。
北境风沙大,夏天也不算太热,窗户向来都是紧闭的,久而久之,锁扣都生了锈,林羡玉费了老大的劲才推开窗。
猛地推开,吱呀一声,和合窗的一角正好撞在赫连洲的胳膊上。
“……”
林羡玉原本想像戏文写的那样,挑起窗,倚坐在窗边,一手托着腮,仰头赏月,谁知连第一步都没成功。
再好的气氛此刻都成了尴尬。
他收回手,气鼓鼓地扭过脸去。
赫连洲忍不住弯起嘴角,没有逗他,而是立即伸手将沉重的旧木窗抬起来,再用一根长而粗的支条抵住。
“你怎么还在这儿?”因为窘迫,林羡玉无端拿赫连洲撒气。
赫连洲却只是笑,顺着林羡玉的小脾气,说:“说好了要替你守夜。”
林羡玉低下头,用指尖拨了拨生锈的铁钉,闷声说:“讨厌你。”
赫连洲笑意微敛,“是我活该。”
“扶京哥哥那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林羡玉皱了皱眉头:“你去解释。”
“好,我去说。”
“别让他恨我,也不要恨你。”
“恨是难免的,若他掌握一方兵权,以他的品行,我说不定会考虑帮助他继承大统,但他的性子太过谦逊温和。”
林羡玉故意说:“扶京哥哥一向真诚待人,相信人心向善,才在这种危急关头寻求北境的帮助,谁知道引狼入室。”
这话也不假,赫连洲无可反驳。
他的计谋虽是为了造福百姓,于陆谵和祁国皇室而言,确是引狼入室。
林羡玉斜睨了赫连洲一眼,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怕伤了赫连洲的心,立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我只是希望你守正不移,若有一天,你登上那么高的位置,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你还会像此刻这样,为我守夜吗?”
“会的,”赫连洲靠近了些,轻声说:“我保证,守正不移,此心不变。”
林羡玉的耳根一点点染红了。
但他还记着仇。
从前他总是太好哄了,遥想赫连洲第一次哄他,只走到他面前,干巴巴地说了两句话,他便抹了眼泪,把自己珍爱的金葫芦赠给赫连州。赫连洲一定因此认为他毫无主见,只会哭哭啼啼,难堪大任,才在两难取舍之间决定送他回家。
林羡玉决定,以后他再也不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再也不哭,再也不会为赫连洲轻飘飘的几句道歉动摇。
他哼了一声,“动一动嘴皮子而已,这种话谁不会说?你得签字画押。”
“好啊。”
林羡玉说:“若你将来负我,我定让你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赫连洲轻笑出声,俯身和林羡玉碰了碰额头,“玉儿现在好凶啊。”
林羡玉推开他:“听到没有啊?”
“听到了,若我敢负你,我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若是玉儿负我呢?”
“那一定是你做得不好。”
简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赫连洲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在林羡玉的眼神逼迫下,说:“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