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的声音冷清里带着一丝戏谑:“哪里像你这个没出息的。江山任你自取,你竟然不要。”
赵舒权抱着人不放:“我一个穿越回去的人,哪有那么大的野心。陈维嘉如果真的爱谢清允,绝不会那样伤害他。说来说去,他还是更想要帝王的龙椅。”
曹瑞的手指沿着赵舒权的脑袋游移,最后落在颈项间的伤口处。
拍摄的时候虽然用了血包,实际上没有出那么多的血,但曹瑞确实结结实实咬了他一口,留下了又深又整齐的一个牙印,现在仍然肿胀充血、隐隐作痛。
“遇到你,是我运气好。上辈子,即便我真的听信了谗言要杀你,你是不是也不会怨我什么?”曹瑞轻声说。
赵舒权沉默片刻,如实回答:“看情况。如果大卫江山牢牢在你手中,你要我死,我甘之如饴。但我决不允许我为你打下的江山落在别人手中。你的权臣,只能有我一个!”
曹瑞轻声笑了,笑着拍了怕他的头:“所以你穿越一场,就只是为了给我打江山?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上天如此眷顾啊?”
“不是。”赵舒权很不要脸地说,“我是为了与你相遇、跟你在一起。”
他感到曹瑞明显僵了一下。片刻之后,少年拨开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询问:“我一直想问你,这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174、你的这十年
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赵舒权自己都不知道。
和穿越回去那一次的稀里糊涂不同,这一次他记得很清楚,灵魂穿越时空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仿佛被整个撕裂、被丢在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里,身处其中只能身不由己。
而他一开始紧紧握着的曹瑞的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迫松开,再也抓不住了。
等他再度清醒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他的母亲背对着病床正在抹眼泪,他哥轻言软语地安慰着母亲。
赵欣无意间转了下视线,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赵欣惊讶于他的突然苏醒,而他更惊讶对方那张年轻的脸庞。
在随后的一阵混乱中,他理清了现状:自己穿越之前是二十六岁,再回来却回到了自己十七岁高中时的身体中。高中的他在跟张方等一帮好友去湖里游泳时溺水,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症状不明但就是醒不过来。
“……我当时确实混乱极了。我以为我回来应该是回到原本穿越的那个时间点、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重返青春、直接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中时代。”赵舒权喃喃地说,“并且,我把你弄丢了……”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向他确认,他只是溺水被抢救回来后不明原因地昏迷了三天,无论是当事人的同学们还是后来参与救援的人们,谁也没在现场见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陌生人”。
张方被迫陪他去了无数次现场,家里也在他的请求下出资对他溺水的那座湖周围几公里的范围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我当时差点疯了。我甚至觉得我已经疯了。我怀疑是不是星先生骗了我。秘术虽然能让我的灵魂不可逆地穿越时空,但依然没有办法将一个物理意义上的大活人——也就是你,整体搬运到两千年后。我觉得他只是在安抚我……”
赵舒权哽咽着,紧紧地抱着曹瑞纤瘦的腰肢。少年的体温从来都偏低,微凉,但确实是活生生的存在。
曹瑞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和脊背。他不知为什么觉得对方的手法好像是在撸狗。
“他没有骗你。”曹瑞轻声安抚他,“我也很抱歉,舒权。我来晚了,让你一个人熬了整整十年……”
赵舒权穿越回来的时候正好是高二结束那个暑假。整整三个月,他不去补习班,不复习准备高考,也不申请国外的大学,甚至不搭理家人。
每天从早到晚,他都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曹瑞的身影。沿着水系,沿着山川,央求家里动用关系帮他向警方打听有没有突然出现、身份不明的人。
“我找了我能找的所有的地方!问了所有我能问的人!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他们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人,我也没法跟任何人解释清楚。每天晚上回到家里,我都很后悔……”
他哭了,哭得毫无形象、涕泗横流:“如果星先生骗了我,那我宁可留在卫朝,跟你一起死去。可是如果他没有骗我呢?如果你真的跟我一起回来了,却流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不知道你正在经历着什么,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上一口饭!”
曹瑞轻叹:“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没用吧……”
“那谁能保证呢!”赵舒权激烈地反驳,“万一你落入坏人手里,被人……何况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被人卖给什么变态富豪……或者卖到什么东南亚的妓院秀场……”
曹瑞“啪”地拍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是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男人?”
“你根本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好看!”赵舒权使劲抱紧了人,“你前世贵为天子还招蜂引蝶呢……”
脑袋被打得更用力了,曹瑞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揪了起来;“赵舒权你说什么?你前世那些红颜知己、忠心拥趸、知音挚友,要不要我一个一个给你罗列一下?”
赵舒权泪眼模糊,看着眼前的人嗔怒的模样,却觉得心里无比喜悦。他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对自己生气也能让自己这般欢喜,像是天底下最高兴最美妙的事。
“可是瑞儿,你要知道,倘若你真的落到坏人手里,我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你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些真正黑暗的角落里,人心有多么扭曲、残忍、罪恶……”
赵舒权摸上对方揪着自己耳朵的手。耳朵很疼,他的心里却满满都是庆幸。
“而这一切都怪我。怪我没有抓住你的手。怪我把你弄丢了……”
赵舒权说着又止不住泪:“这种心情就像是孩子走失的父母,怪自己那一刻为什么移开了视线、放开了手……若是再也找不回来,余生就只能活在无尽的恐惧和自责之中……”
曹瑞松开了手。赵舒权立刻将那只微凉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良久,他听到曹瑞叹息着低声说:“倘若……真的找不到了呢?你……难道还要寻死不成?”
赵舒权沉默了一阵,坦白了:“在我最魔怔的时候,被车撞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