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拥江山天下,可是这普天之下,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完整属于他的么?
“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他淡淡地冷冷地对姜小芬说,“所以,帮我叫车,然后回房间去静静等待,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话!”
他很久都没有用过身为天子时的口吻对人说话了。那种仪态、那种眼神、那种语调,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用不上了,没想到偶尔用一下,依然还是管用的。
姜小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了,人也明显瑟缩了一下,低着头轻轻回答:“好、好的,我明白了。我、我这就、这就照你说的做……”
曹瑞沉默地看着姜小芬在手机上迅速操作,很快告诉他“车还有两分钟就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欲走:“你回去吧。谢谢你了。”
“曹老师!”姜小芬叫住他,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一定要小心。坚持住,我会带警方去救你和赵总的!”
曹瑞笑了,轻轻点了下头。
此去凶险莫测,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让他无视对方的要求和警告,把赵舒权一个人置于未知的危险境地,他宁可自投罗网。
只不过,如果自己或者赵舒权出什么事,姜小芬大概会很愧疚,也难免会被怪罪。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对不起、小芬。”他轻轻摸了摸小助理的后脑勺,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前世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你记住,是我自己要去的,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他不知道姜小芬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他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坐在姜小芬帮他叫来的车上,越是接近目的地,他反而越是冷静。
从警方办案区偷偷带出来的追踪器只有蚕豆大小,他确认了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开关。他把玩着那个小东西,想着两千年后的子孙后代们真是了不起,能做出各种各样在自己那个时代想都想不到的器物。
然而有一点或许亘古不变,就是人心的善恶。
几百几千年过去,善与恶无论哪一方都未曾消失,依然并存在这世间。
舒权啊舒权,你这个人,对人心慈手软、不愿先下手为强的妇人之仁,也是两世为人都改不掉啊……
网约车的目的地是一个僻静的私人码头,傍晚时分看不到人影。华人司机放慢车速,问他要不要开进去,曹瑞想了想,让司机放自己下车。
车费由姜小芬支付。确认行程完成之后,司机开车离去,留下曹瑞一个人站在夕阳下的码头外。
淡淡的海腥味在风中氤氲,海浪拍打码头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夕阳在温暖的余韵中缓缓告别。眼前的景象有多温馨多壮丽,曹瑞的心里就有多紧张多激动。
他知道会有人在暗中打量自己、观察自己,确定自己是不是履行约定独自前来,因此他必须让司机早早离开,向对方充分展现自己的诚意。
足足过了十分钟,一直面向大海一动不动的曹瑞终于感觉身后有人。他回头看去,一名戴着墨镜的拉丁裔男子不知何时出现,被墨镜遮掩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对视良久,彼此都没有开口。男人忽然扬起下巴做了个示意的动作,马达声突兀响起,停靠在码头的一艘快艇突然发动起来,从驾驶室里钻出一个黑人男子,两人一前一后锁定了他。
不需要语言沟通,曹瑞自觉主动地上了那艘快艇,同时暗中打开藏在手表腕带中的追踪器,随即被戴上了头套。
192、虎落平阳
曹瑞一下船就吐了。
他是真的受不了快艇的颠簸,开船十多分钟就开始觉得不舒服。半个多小时的船程,有一半时间他都在强忍着。等到被带上岸,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下自己的头套,跪在沙滩上吐得一塌糊涂。
大约是觉得他看起来柔弱无害,两个雇佣兵都没想过要绑住他的手。见他吐得狼狈,拉丁裔的男人递给他一瓶瓶装水,还帮他拧开了瓶盖。
曹瑞也没想着要在这种地方逞强,抬起视线看了男人一眼,轻声道谢,接过来漱口。
男人等他缓过来一些,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手帕,竟然给他擦了擦嘴角,顺便在他脸上摸了摸。
曹瑞内心无比震惊。
一旁的黑人大声笑起来,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拉丁裔男人也用同样的语言回敬。两个人声音很大地说了一会,拉丁裔推了推曹瑞,示意他跟着他们走。
曹瑞听不懂两人说的话,但他直觉能感到那个拉丁裔男人对自己有兴趣。他并不意外,但不免有些恐慌。他愿意为了赵舒权豁出性命,但确实没想过要用别的方式。
万一叫他来的人,目的其实不是想要他的命呢?
内心出现波动,行动上自然也没有那么利落。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样落在拉丁裔雇佣兵眼中愈发激起了对方的怜爱,连脚步都放缓了几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男人忽然用生硬的中文问他。
曹瑞惊讶地看向对方。男人对他露出拉丁风情的迷人微笑,看起来像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俯身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曹瑞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听到男人低声说:“这里是你这种小美人的地狱!”
眼前是一座灯火通明的豪华别墅,建筑风格极尽豪奢,设计者不遗余力地将“有钱”两个字展现在建筑物的每一个角落。建筑物的大门敞开着,两个持枪的警卫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侧,像是等待着将他这个小小猎物囫囵吞下的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