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今日可是没有乔装打扮。”
阮朝汐道,“没有。怎么?了?”
她今日没有刻意乔装。斗笠下?露出原本的面容。
虽然被斗笠阴影遮挡住大?半,但和荀九郎说话时,微微扬起头,清澈眸光睨过来,他便可以看到眼前人的动人全貌了。
瓷白的肌肤映在阳光下?,淡粉色的唇微微弯了弯,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明眸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雁过无痕,不?经意地转向了别处。
荀景游的心怦然一?跳,瞬间又找回了初见?时的感觉。
他恍然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什么?狂热地爱慕面前的小?娘子。
他苦苦爱慕的,原来不?是十二娘的端雅娴静,竟是她对他始终未变的这份不?冷不?热。
阮朝汐见?他神色异样,欲走还?留,走向亭子的脚步顿了顿,撩起一?角斗笠,清澈眸光又转回来,“可是哪里不?对?”
荀景游说不?出口。他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个?正经人。才过了三日,被锁喉的阴影刚刚淡去,他就又对她……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正经。原来他根本不?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怀揣着满腹羞恼和对自己的怀疑,荀九郎艰难地挪开视线,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开了。
山亭里轻烟缭缭,阮朝汐端正跪坐在对面竹席,奉上香茶。
“我听闻,司州东南有一?处无名山中的无名寺。十五年前,曾有一?位名叫‘阮芷’的弟子夜入无名寺,遁入空门。大?和尚是佛门中人,可曾听过此人?”
释长?生大?和尚喝茶的动作停顿了。
“遁入空门的佛家弟子,从此与俗世再无牵扯了。听施主声音,应是个?年记不?大?的小?娘子,为何要寻此人?”
“有一?段旧缘。”对着方?外之人,阮朝汐并不?隐瞒俗事,“我阿娘是司州奴婢出身,身契上的买主记载缺失,我想求证,阿娘当年是否卖入了司州阮氏族中,我家阿父是否和阮氏有关?联。”
“我寻阮芷,只?想当面问一?句,他可认识我阿娘。求大?和尚指点迷津,司州东南的无名山中,到底有几处无名寺,我得空时挨个?去寻。”
释长?生大?和尚缓缓念道,“司州东南,无名山的无名寺……阮芷……小?施主,你?阿娘是?”
“司州李氏。”阮朝汐念出阿娘的闺名,“李月香。”
释长?生缓缓转动手里的佛珠。
“李月香。”出家人的醇厚嗓音念起俗世女子闺名,“原来是她。”
阮朝汐敏锐地抬头。“大?和尚认识我阿娘?”
释长?生仔细打量起面前斗笠遮盖的面容,虽然看不?清五官,露出的下?颌精致秀气,嗓音清亮动人,并未刻意掩饰,一?听便是十来岁的少女。
他心里恍然,恍然之余心生怅惘。
“李月香是你?阿娘……原来是你?。多?年未见?,你?长?大?了。”
阮朝汐越听越反常。听他熟谙的口气,仿佛不?止认识阿娘,竟然还?认识自己。
“大?和尚真的认识我阿娘?”原本跪坐的姿势细微改变,变成屈膝半蹲的防御姿势。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怎么?会这么?巧。其中莫非有诈。
她握住防身匕首,警惕地追问,“如何认识的。说说看。”
对着面前警惕防备的少女,释长?生哑然失笑。
“不?怪小?施主不?信。年代久远,若不?是小?施主问到面前,十几年前的红尘俗世,和尚自己都要忘怀了。”
“李月香,司州檀郡人,自小?卖入京城的郗氏为婢。贫僧初见?到她时,她已经跟随在郗氏女郎身侧,为郗家三娘的随身女婢。”
阮朝汐的神色和缓下?来。诸多?细节对上了。阿娘的故乡确实在檀郡。
“郗氏?”斗笠下?细微地蹙了眉,她从未听说过这个?姓氏。
“高平郗氏是京城大?姓。怎么?,小?施主未听说过?”释长?生露出追忆神色,“当年的京城一?流门第,枝叶繁盛,声望卓然,郗氏女个?个?才貌双全,佳名动京城……哎,旧朝倾覆,郗氏族灭,满门风华早已雨打风吹去了。”
“郗家三娘的贴身女婢。”阮朝汐忍着心里震惊,重?复一?遍,“所以,阿娘卖入的是高平郗氏,和司州阮氏并无干系?”
“是高平郗氏。”释长?生肯定?地道,“并非司州阮氏。”
阮朝汐换回了跪坐的姿势,默默地坐回蒲团。
疑点重?重?。
她皱眉想了片刻,犀利地追问,“大?和尚,你?一?个?方?外之人,我阿娘是内院里侍奉主家娘子的奴婢,你?究竟是如何认识我阿娘的?你?说的一?大?通旧事,可有证据?我问你?司州东南无名山的无名寺在何处,你?为何不?直接答我,反而牵扯出我阿娘。你?可是故作玄虚,不?愿让我去寻阮芷?”
一?连串清晰犀利的追问下?,释长?生苦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