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郎不赞同。朕知道你的意思,东宫那帮子门客只知道陪着太子四处游猎玩乐,没?本事撺掇太子妃。撺掇太子妃的另有其人。”
“是。太子妃意图谋害小皇孙,背后协助筹划之人意图谋害萧刺史,若事成,一石二鸟,各得其利。”
荀玄微平静地道,“陛下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又何必迁怒至东宫众多门客。”
元帝脸上挂着的笑容再次消失了?。
“朕才提拔萧昉多久?他身?上司州刺史的位子,多少人眼红惦记着,不好担啊。”
他沉沉地道了?句,脚步往前缓步走出三五步,忽然停步,怒喝一声,“平卢王在何处!”
这一声骤然怒喝,仿佛平地起了?惊雷,周围内侍无?不吓得浑身?哆嗦。
中常侍颤声回禀,“平卢王殿下在……在太极殿外,陪伴……陪伴太子殿下……”
元帝咬牙笑,“圈了?他几个月,朕以为他老实了?。才放出来几日,看他日夜往宫里跑,朕又以为他老实了?!后来听闻他每晚都是先去朕这处侍疾,又往东宫那处钻,朕还在想为什么……呵,原来还是惦念着司州刺史的位子!这竖子,利欲熏心?,连他亲侄的性命都不顾了?!”
他勃然暴怒,厉声喝道,“来人啊,传朕令下去,太子回东宫闭门思过。平卢王接替太子,继续在太极殿外跪着!”
天子之怒如平地惊雷,周围内侍颤栗拜倒了?一片,齐声领旨,传旨内侍一溜烟地奔去太极殿方向。
元帝深深呼吸几次,挤出一个笑容,“又让荀郎见?笑了?。走,朕带你去探望湛奴。”
左右敞开的宫门外,宣慈殿内所?有女官带全殿宫婢内侍出迎。
宣城王元治领着羽林左卫护卫在殿门外,跪倒迎圣驾。
元帝见?了?向来懂事乖巧的侄儿,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过去亲切把人扶起,“阿治起来。”
正欲往门里去,元治犹犹豫豫抬手一拦。
“陛下稍后片刻,太妃领着湛奴已经睡下了?。臣已经命人抱湛奴出门来——”
元帝今夜连发几次狂怒,元治抬手一拦,落在他眼里,眼前向来乖巧的侄儿也变得可疑起来。他脸色骤然阴沉,挥开元治的手,反而大步往殿门里走去!
元治脸色顿时一变,就要追过去,荀玄微从身?后抬步迈过门槛,两?边肩膀交错的同时,荀玄微侧身?,递过一个警告的眼神。
“殿下稍安勿躁。”温声抚慰的言语里隐含告诫,“今夜陛下心?绪不佳,殿下担着护卫职责,安心?在殿外等候便可。”
元治哪能安心?在外等候。
西偏殿里藏匿的白鹤娘子,如今正明晃晃地跪在广庭中央!他一眼惊为天人的小娘子,满身?血气?,身?上藏了?匕首入宫!
他如今和荀玄微生死结盟,共谋大事,荀家九娘怎能在他眼皮子下出事?
元治心?烦意乱,恨不得躲回自己的桃枝巷小宅子里去,沮丧道,“荀君,快进去看看罢。”
——
天子驾临,庭院里火把映得四处亮如白昼,阮朝汐端正长?拜。
白鹤娘子长?拜在她身?前。白纱布层层包裹刀割伤的面?容,此刻又以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冷光眼眸。
元帝路过的脚步略停,黑夜里白纱覆面?过于显眼,他无?意中打量几眼,越看越惊疑,原本走过的脚步又转回来。
“三娘?”
白鹤娘子端正拜倒,“妾在此。”
元帝震惊问,“三娘为何在太妃住处?”
火把光芒下,白鹤娘子缓缓抬起了?脸。
与?平常并?无?不同的一双动人秋眸下,血水点点滴滴洇出了?白纱,众人齐声倒抽一口冷气?。
白鹤娘子抚摸自己的脸颊,冷冷道,“妾为何在此?那要问皇后娘娘了?。妾被哄骗进宫,又栽了?谋害小皇孙的罪名,强压着于认罪书上画押,若非侥幸躲在太妃这处,今夜已伏诛。”
元帝惊怒交加,厉声道,“她敢!”
大步过来,就要摘下覆面?白纱查看。
白鹤娘子剧烈地避让开。
她重新大礼拜倒在地,把受伤的面?容深深躲藏在阴影里,声音里显出几分凄凉。
“妾容颜已被刀毁,若陛下还顾念着昔日情谊,给妾留存最后的几分颜面?。求陛下……莫揭面?纱,切勿当众袒露妾残毁的脸。”
元帝的脚步停在原处,极度愤怒之下,急促的气?喘声蓦然变大,从胸腔里挤压而出,拂袖转身?大步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