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得两人快要发毛,他才不紧不慢开口:“游行那日,死了六个人。”
王东南眼睛一红,咬牙切齿道:“龙震飞倒行逆施,迟早要自食恶果。”
李光明愤然附和:“没错!绝不能让这种人在上海为所欲为。”
孟连生微微勾了下嘴角,继续说:“在其他人流血丧命的时候,你们却逃走了,还一直躲着不出现。”
这两人摸不准他是要做什么,心虚地对望一眼。过了片刻,王东南试探道:“孟老板,我不知道你绑我们来是作何,但你自己也是码头工人出身,知道工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李司令和龙震飞在上海胡搞,弄得民不聊生。大家都说你是大闻人,希望你能认清形势,跟我们站在一起。”
孟连生笑了笑,没回应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王先生有家眷吗?”
王东南摇摇头:“我上无老下无小,光杆司令一条,没什么好怕的。”
“你呢?”孟连生又转向李光明。
“我原本有个哥哥,游行时被乱枪打死了。”说到这里,男人眼光泛红,“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孟连生点点头:“对哦,你的兄长便是那牺牲的六人之一。”
“孟老板,”王东南道,“听说你在为龙震飞做事,你是明白人,千万不要助纣为虐!”
孟连生弯了弯唇:“我确实是在为龙震飞做事,今日抓你们来,也确实是受龙震飞之命。”
猜测变为现实,让两人面色大惊,王东南急急道:“孟老板!你是码头工人最信任的人,怎么能站在他们对面?”
相对于他的慌张无措,孟连生始终淡定如常不急不缓,他轻笑着开口:“原本龙震飞是让我找到你们,马上交给他。但如你们所说,我也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两张支票,又示意常安将人松绑,“这样吧,这边的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你们拿着这些钱,马上离开上海,李司令和龙震飞倒台前都不要回来。”
两人疑惑着接过他手中的支票,看到那上面的数字,俱是双眼一亮。
李光明连连点头道:“放心孟老板,我们马上就走,只要上海没回到江苏手中,我们就绝不回来。”见王东南还有些犹豫,赶紧用手肘戳了戳他。
王东南深呼吸一口气,将支票放入口袋,拱手道:“多谢孟老板慷慨相助,我们这就走,绝不给孟老板添麻烦。”
孟连生望着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人,在见到支票后,顿时什么都不在乎,连哥哥的死都被抛在一边,心下鄙薄一笑。
若他还是工人,也必然不愿让这种人做他的代表。
他笑着点点头,微微侧身,伸手道:“行,那二位有请,好走不送。”
两人朝他拱了拱手,几乎是带着欢喜地疾步往外走去。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正要打开门栓时,站在原地的孟连生,对常安常平使了个眼色,两人拿出手枪,对着那两道身影,砰砰连开几枪。
两人在倒下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转头,看向十几米之遥的男人,他们想问为什么,但显然已经没有机会。
孟连生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死不瞑目的两人,摇摇头道:“我给了你们机会,可惜你们没把握。”
只要这两人拒绝他的支票,坚持要留在上海为工人战斗,他们的命今晚就保住了。
可惜……
他鄙薄地勾了勾嘴角,人性的卑劣自私可真是叫他失望,他杀了这种人,也算是替工人们做了件好事。
“把人装麻袋,拉去沉江。当心点,别让人发现。”
“明白。”
他跨过地上已经停止呼吸的两人,像是跨过两只蝼蚁,打开门走出去,深呼吸口气夜晚寒冷的空气。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是个适合思念的日子,他抑制不住地思念起沈玉桐。
原本他已经摘到月,可如今那月亮似乎又离他远了点。
他站在院中伸出手,对着天空的圆月,做了个抓握的手势,然后拢了拢风衣衣领,朝不远处的小汽车走去。
仓库里的人还在忙着毁尸灭迹,过了片刻,两只麻袋被抬上一辆板车,咯吱咯吱朝附近的码头推去。
等到汽车远去,车轱辘的咯吱声也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黑影从院中杂草种慢慢钻出来,然后像是被吓坏一般,惊慌失措地离开。
凌晨时分,沈玉桐正半梦半醒间,房门被人推开。程达小心翼翼走进来,站在床边弯身推了推床上的人。
“二公子!”他低声道。
沈玉桐迷迷糊糊睁眼,见是程达,忙起身拧开台灯,问道:“怎么了?”
程达拧着一双浓眉,简直要拧眉成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嚅嗫着低声开口:“刚刚收到消息,小孟在闸北杀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