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诸伏高明其实已经习惯了控制各类被他附身的物品,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控制衣架在阿阵面前跳一支踢踏舞,可面对满船舱的炸弹时他还是被震住了。
要同一时间控制那么多炸弹不爆炸,诸伏高明仿佛将自己也分裂成了许多个,然后一起发力,再一起乏力,他用尽了力气想要保护好他的恋人,可炸弹最终还是爆炸了。
在爆炸的那一瞬,诸伏高明的意识仿佛也跟着一起裂开,随之沉入了茫茫的大海。
大面积的控制带来了极为强烈的后遗症,他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高烧退了再起,起了再退……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被遮上了一重迷雾。
诸伏高明痛苦地在床上喘息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痛苦令他不堪折磨。
叔叔和婶婶来了,大和敢助来了,就连旷野医生也来看过他。
诸伏高明在迷迷糊糊中感知着,他想对那些人说自己没事,可却始终张不开嘴巴,他的胸口仿佛闷着一团火,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他一连烧了半个月的时间,昏昏沉沉,醒醒睡睡。
最令诸伏高明感到恐慌的是,这半个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睡不踏实,他竟一次都没有去到过阿阵身边,他的“超能力”好像消失了,也可能是……
他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他在稍微能控制身体后用力地捶打自己的头,在床上翻滚挣扎、几近崩溃。
诸伏高明恍惚想起,阿阵其实从未对他承诺过,没承诺过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甚至没承诺过还会回来。
他单刀赴会,似乎早已看到了属于他的终局。
诸伏高明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在关心他,他的叔叔用力按着他的身体试图安慰他,他的婶婶已经在一旁默默垂泪许久。
可他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悲伤,无法说服自己平静地去接受阿阵的死亡。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
曾经,诸伏高明也这样告诉过自己,不管是他还是身边的谁过世,他都可以坦然去面对。
可阿阵……阿阵他终究……
终于,诸伏高明的精神似乎稳定了。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露出那般丑陋的表情,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便仿佛宛如云烟般散去了。
“我睡不着。”诸伏高明朝自己的叔叔寻求帮助:“可以帮我去找医生开点助眠的药吗?”
诸伏瑾行怔怔地看了他良久,问:“你真的没关系了吗?”
“啊,我没有在悲伤,只是有点难过。”诸伏高明说着前后矛盾的话,但他自己却好像没能察觉。
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失恋,第一次失去自己的恋人。
人哪有不疯的?没有人的情绪会永远保持稳定,哪怕他是诸伏高明,此刻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已经是他拼尽全力的结果了。
他只是……仍抱有一丝期望。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在服下安眠药后,诸伏高明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也是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去到了另一个地方,他的身周是馥郁芬芳的花海,而他也降临在了某种他说不出名字的野花上。
视线所及,皆是鲜花。
风一吹,花海摇动,层峦叠嶂,奇艳壮观。
再之后,诸伏高明见到了令他朝思暮想,这段时间几乎将他折磨到吐血的恋人。
黑泽阵正坐在轮椅上,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诸伏高明,眼神正一瞬不错地盯着他,好像不只要将他收入眼中,更要硬生生刻入心里。
阿阵……
诸伏高明心脏复苏,剧烈地跳动起来,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显得无关紧要。
阿阵还活着!
他果然还活着,他的阿阵果然没那么容易死去!
“我要那株花。”明明坐着轮椅,黑泽阵却和平日并无两样,态度冷漠又威严。
帮他推轮椅的拉菲立刻上前,按照黑泽阵的吩咐将诸伏高明栖息的花小心移栽到了花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