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棠纤长的指骨微微蜷缩着,像是在挽留着什么似的。
温玉沉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林栩之的父亲得罪过谁?”
华清棠一怔,旋即顺着他的话思量了片刻。
若说这位林太傅,算得上是官家身边的红人,其实他曾有机会当上太子太师,但不知是何原因,他竟在离太子太师只有一步之遥时告老还乡了。
当时引起了好一阵轰动,与这位林太傅交好的官员都统一上奏让官家劝他留下大展宏图,但官家收到折子后也只是叫林太傅到宫里与他一叙。
这一叙,林太傅就彻底与太子太师无缘,谁也不知当时的皇帝跟林太傅聊了些什么,只知道在林太傅入宫的第二日,便带着自个儿的亲眷离了皇城,毫不眷恋这皇城之中的权势。
按照说书的来讲,这位林太傅大概就是那种清廉的好官,不受金钱名利驱使,只为自己一世清名。
但要说他是什么肱股之臣也算不上,因为他可没想过要在一片泥泞中救起何人,反而是在即将做到能与皇帝轻易相见时选择了明哲保身。
不愿以身入棋。
就连当太子太师这等虚职都怕被卷入乱局之中的人,又怎会与人结仇?更不可能因此引来什么杀身之祸,祸及子女。
第102章
“不曾,他从未与人结仇。”
温玉沉又问:“那他兄长呢?他兄长是何官职,可曾与人为敌?”
华清棠也查过他兄长,的确是有个人与他兄长不合,但若说是仇敌吧,也算不上,顶多就是互看不顺眼,但也没到要取人性命的地步。
“他兄长跟一个名为江余时的人曾有过纠葛,但两人甚至没有多费什么口舌,只是僵持了半天,最后被人拉走了。”华清棠又想了想,“…好像是为了买一件灵器?”
“况且最后那灵器是到了江余时的手里,他没必要再去谋杀林栩之。”
“那便只能是…官家的问题了。”温玉沉隐约觉得这其中还有不对的地方,但他说不上来,似乎一切都毫无破绽,林栩之也只是意外而死。
目前唯一的疑点便是林太傅入宫那日听到了什么,又为何要辞官,而这一次的放箭之人又是何人,为何要阻止他们查下去。
若要说放箭之人是得了官家的密令也不大对,因为官家若想杀谁,大可以让华清棠的同僚诬陷于他,用不着如此费尽心力…
“不过他的母亲像是生了病,瞧谁都目中无神,跟她说话时她的反应也时快时慢,只会简单的回应一句是或不是。”华清棠忽然想起一处疑点,“我先前去府中查探时,刚好赶上了她梳妆,当时我在门口唤她,她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对镜梳着头发。”
“林太傅说她是在林栩之死后忧思过重才病傻了的,但我却在府中小厮和丫鬟的口中听到了林夫人的病是很多年前便有的,大概是在林太傅告老还乡那会儿——林太傅还为此一夜白头。”
“但当时我没有细问,如今看来,这林太傅也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她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温玉沉心中腾升起一个荒诞的想法——
既然他会傀儡术,可以控制别人,那么这里的人为何不能同他一样,也能使傀儡术控制别人?
“她走动的姿势很奇怪,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幼儿,她的反应也比寻常人慢了一拍,还有她的手,似乎也没在人前拿起过什么东西。”
“唯一用手拿起的东西便是那把梳子,但我也并未看清在屋里梳妆的人是不是林夫人,只隐约看见了她的影子。”华清棠当时只觉得林夫人的卧房里梳头的人定然不会是别人,但如今倒有些说不准了。
“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仅凭华清棠说的这些还不足以确定他的猜想,毕竟若是被人施了术法,耳后或是发间是会出现一个肉眼可见的印记,即便没有印记,身上也会散出一些不易察觉的灵力或怨气——不过这印记绝大多数人是看不见的,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想着去看自个儿身边的人有没有被控制附身。
但照着华清棠的说法,林夫人即便真是被人控制了,也只可能是被一个修行不到家的低等修士所控制——毕竟若是修为高一些的人施傀儡术是不会出现人只会回应简单的话语,也不会出现被控制的人连个东西都拿不动的情况。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林夫人是真的生病了,则是因为若真生病了,林太傅又怎会放任她一个人在卧房里梳妆?
一个连话都说不清、东西都拿不动的人,林太傅是怎么做到放心让她一人在卧房里,不怕她出了什么意外的?
若说是林太傅对林夫人没有感情,府里的人也不会那般清楚的记得林夫人是何时病的,更不会传出林太傅为夫人一夜白头的话,很显然,平日里林太傅给旁人的印象便是一个对妻子体贴入微的人。
故而他允许林夫人单独在卧房内只能说明他能确保林夫人不会死,所以他才能放心的让林夫人一个人独处。
但林太傅又是如何确保林夫人不会死的呢?
只可能是林太傅从一早就知道林夫人被傀儡术控制,没法做出太多事情,就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更别说是自戕了。
况且华清棠说林栩之的兄长唯一一次与人起冲突便是因为跟别人看上了同一样灵器,便说明林太傅家定然是懂一些术法的。
但林太傅为何要隐瞒此事,与外人说是自己的夫人病了的?他又为何要诓骗华清棠,说林夫人是因为忧思过重才病了的?他又因何故要隐瞒林夫人真正失了神智的时间?
是怕人觉得林夫人病了的时间太过巧妙,有人联想到陈年旧事故而影响到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我怀疑…”
“哥哥们,该喝药啦!”温玉沉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商涂深嘹亮的嗓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