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无奈地看着委屈难过发脾气的小包子,抚摸着他的发顶轻声安慰,也不好替萧凌安开脱,只是告诉阿淮现在阿娘过得很好,而且不会不要他的,只是不能相见罢了,心里一定惦记着。
她说的是实话,之前沈如霜就和她商量好,大小节日还有阿淮的生辰,她都会想办法送信到京城,先是到了姚念雪的手中,再托关系送进皇宫,由她一字一句地念给阿淮听,再把阿淮想说的话写下来交给姚念雪。
阿淮冰雪聪明,又是用阿娘心意相通,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他们之间独特的联络方式,于是还没等玉竹交代就心知肚明要保密,没有向萧凌安透露一丝一毫,自个儿在心底偷着乐,每次想阿娘的时候就把那些信拿出来看好几遍,尽管他还不认识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就这样过了除夕和元宵,他已经攒了两三封阿娘的来信,用木匣子装好了收在床底下,寝殿只允许玉竹一个人进来打扫,一直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心中关于阿娘的空缺慢慢被补全,每天都有了新的盼头和乐趣。
相比之下,萧凌安就落寂消沉得多,平日里上朝处理政事还好,一旦有了片刻的空闲,就会不可抑制地想起沈如霜,每天夜里在养心殿都不能入眠,只有深夜进入凤仪宫的寝殿,看着每一处都有他和霜儿的过往时,心中才勉强有了安慰,难得有一时半刻的安眠。
还记得元宵的时候,宫内宫外一片热闹,阖家团圆在一起猜灯谜和赏花灯,萧凌安看见宫中匠人做好的精美花灯,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带着霜儿出宫去灯市,她拿着兔子灯巧笑嫣然地拉着他的手。
可后来兔子灯被踏碎在马蹄之下,他送给霜儿的那些精巧花灯被她丢弃在尘泥之中,他压抑了许久的心绪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泛起一圈圈让人难耐的涟漪,心口传来迟钝沉重的痛感。
他把自己关在凤仪宫,灌了一坛子酒才有了些许醉意,朦胧之间双目猩红,一遍遍喊着“霜儿”,看见路过的阿淮就一把抱在怀中,紧得几乎让他窒息。
阿淮诧异地想要挣脱萧凌安的双臂,抬首却摸到一片湿润。
父皇是在落泪吗?
想来也是,他好歹还有阿娘的来信可以慰藉,父皇可是真正的一无所有,阿娘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音信,看来阿娘应当是把他忘了吧,还是自己在阿娘心中更重要些。
阿淮稍稍有些得意,看着萧凌安失魂落魄的模样,除了感慨之外并没有太多怜悯,甚至觉得有些快感,暗暗为阿娘这些年感到不值,当萧凌安迷迷糊糊地问起来阿娘有没有与他联络的时候,他满脸单纯稚嫩地眨巴着眼睛道:
“阿娘连父皇都不要了,怎么会要我呢?不过阿淮想,阿娘一定过得很好,父皇就不要再惦记了。”
说罢,他感受到萧凌安的怀抱一松,趁此机会赶紧溜走了。
他才不会背叛阿娘告诉父皇呢。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阿娘过的很好他近来不识字,却能看得出字迹中暗含的锋芒与走势,阿娘的字不够端庄典雅,却每一封信都更加工整清秀,想来是只有日子过得舒心才会如此吧。
萧凌安故意让自己喝醉了,听了阿淮的话后更为恍惚,也没有心神再去深究,失望地回到寝殿,躺在霜儿曾经睡过的床榻上出神,落寂的身影被烛光映在窗纸上。
阿淮望着这一幕,忽然间想起了重华宫的先生教过的一个词——独守空房。
他记得先生说,这是用来体现女子闺中寂寞的,未曾想还能用在父皇身上。
阿淮哑然一笑,轻叹一声离开了。
不过后来萧凌安也没有多少时日来消磨了。
这段时日他太过消沉,很多事情都疏忽了,现在都加倍地在让他偿还,局面愈发复杂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