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娘,你这又是何苦……”
女子摇着头:“没用的,郎君,若是官署这边不肯放手,纵使眼下逃得了一时,也终究会被父亲捉回来。”
“我有个问题。”殷灵栖开了口。
“既然娘子本就应当是他三媒六聘、名正言顺娶过府的夫人,你们又何苦大费周章做这一场戏去瞒过众人的眼睛?顾公子这不是好好活着么,你怎会被拉去配冥婚?”
顾寒声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因为依照顾张两氏缔结的婚约,张娘子要嫁的人是顾府长公子顾寒声,而眼前这人,并不是真正的‘顾寒声’。”
萧云铮替他作答,言毕,看了青年一眼:“顾公子,我没说错吧?”
张元霜怔住了。
她的反应已经印证了一切。
萧云铮打量着男子,道:“顾寒声早年身患喘症,一直身体不好,甚至几度病危,鬼门关里来回走过无数遭。而今年过弱冠,身子反倒硬朗多了,我观公子面相,委实不像重症难医之人。”
“他不是顾府长公子,那他是谁?”殷灵栖疑惑。
顾寒声唇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世子殿下明察秋毫,在下敬佩。”
他缄默许久,终于开了口。
“我的确不是顾寒声,从出生那一刻起,他便是顾府尊贵的长公子,而我,只能被视作双生子中不详的那一个,被人送入深山,在古寺里苟活。直至顾寒声病逝,才有资格被接回京城,充当他的替身。”
“名字是他的,身份是他的,我所享有的一切尊荣都是他的,甚至——”
他垂下眼眸,看着女子,声音哽咽:
“甚至连霜娘,也是他的。”
殷灵栖整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也就是说,真正的顾寒声虽然早已过逝,但张、顾两家仍然坚持履行婚约,将张娘子嫁过来,为你兄长配冥婚?”
张元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他们让郎君以顾氏嫡长子的名义正大光明娶我过门,实则,只是为了给那个躺在棺椁里的尸体婚配。我若不逃婚,入门后,便要为死人殉葬。”
“两府竟如此丧心病狂?什么人家会心狠到拿自己的女儿去配冥婚。”殷灵栖皱眉。
张元霜抬起头,眼眶通红:“因为父亲母亲说,女子要从一而终,要守住对夫婿的忠贞。”
她蓄满泪的眼底涌出不甘:“可是,他们凭什么替我做选择,凭什么逼迫一条正值芳华的生命为死人殉难。我还这样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要去地底陪一个陌生的男子,不要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成全他们所谓的忠贞廉耻。”
她哽咽了两声:“霜娘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人,我与郎君情投意合,只求二位,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殷灵栖没料到这件看似平常的喜事背后竟然有着这样的原委。
“这么一看,世子殿下要成棒打鸳鸯之人咯。”
她只是调侃一句,岂料下一刻死对头真的开始棒打鸳鸯了。
“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顾寒声道:“本意是想利用那位坡脚道士误导殿下的视线,既然已经被殿下识破,在下便只能带着元霜另寻住处了。”
“顾公子的意思是,想将张娘子藏在别院,藏上一辈子?”萧云铮加重了语气。
顾寒声一时惘然,不知所言。
他点了点头,又摇头。
“我……本意并非如此,不过依殿下所说,似乎确是这样,如若不然,我便带她一起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除了将张元霜藏起来,他似乎也别无他法。
“如今的境况不是我愿不愿放你们走。”
萧云铮上前一步,目视着顾寒声。
“张娘子自小锦衣玉食,你将她带走,她以后的生活你能保证吗?”
顾寒声一怔。
“如若你无法摆脱顾府的控制,而家族再为你指婚,为你迎正室夫人进门,你要让张娘子一个名门闺秀守在偏僻的小院里,为你没名没分地消磨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