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帝叹了一口气:“可是父皇想念你母后了,怎能让她一人在那边等太久呢。”
“从前朕答应她,要将你们兄妹二人好生养大,而今你与太子已经长大成人了,朕心事已了,也可安心去见她了。”
殷灵栖仍是摇头:“就是不好。”
天策帝哑然失笑。
“你呀你,还是孩子心性。”
他摩挲着女儿的手:“回去吧,让你皇兄过来,朕有话要交代他。”
殷承佑过来时,天策帝倚着榻,目光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靠近些。”天策帝拍了拍榻边,卸下帝王威严,像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同儿子交心。
“还有一事,朕要仔细叮嘱你。”
天策帝望着他:“看好你妹妹。”
殷承佑一怔:“父皇这是何意?”
天策帝沉默许久,抬指点了点心口:“颂颂不是从前的颂颂了。”
一直以来深藏心底的疑虑被父亲戳中,殷承佑如遭雷击。
直觉是不会骗人的,早在太子回京的那一晚,他看着熟悉的面容,心脏却忍不住抽痛。
血缘维系着一条说不清道不明缘由的纽带。
殷承佑每每看见殷灵栖,总会忍不住去想,我的妹妹去哪儿了呢。
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妹妹,为何消失了。
“无论昭懿变成何种模样,都是朕的女儿,你的皇妹。”
天策帝沉重地叹了一声:“朕能纵容她的一切,却唯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学会伤害自己。她性情太极端了,是把双刃剑,毁人容易,毁己亦容易。”
他直言点破太子:“你以为,朕看不穿你们的作为么?”
作为前一任竞争储君之位的最终胜者,他怎么可能看不透从前殷承恪同他们双方博弈。
“你太仁慈,昭懿下手又太狠,斩草除根,赶尽杀绝,逼着老二失去人心、众叛亲离,走上弑君这条路。”
太子替妹妹揽罪:“父皇恕罪,此事非昭懿一人之过,儿臣亦有份。”
“成王败寇,无可非议。朕同你说这些,不是要治谁的罪,而是要提醒你,看顾好你妹妹。”
天策帝语重心长:“她需要一根绳子,能适时拉回她的理智,不让她走上极端。能让她与自己和解,而非一昧受缚于沉重的议题。”
“朕不希望看到她痛苦,朕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地活。”
***
承恩侯府,不,现如今是被褫夺封号、抄家后的齐府。
府前挂起了白幡。
有人死了。
真正的齐氏长公子死了。
殷承恪北逃时,许是出于惜才之心,不忘将齐聿白自狱中捞出,意欲将他一起带走。
辽使团护着几人逃亡,一路同晟军厮杀。
事出突然,正同女眷们在外游赏的华阳郡主被他们劫掠做了人质,同辅国公府的军队相抗衡。
辽人蛮横地将粗粝的弯刀抵在华阳郡主颈前,威胁大晟退兵。
华阳郡主面无惧色,言辞慷慨激昂,她让大晟的军队不用顾虑己身的安危,只以击杀叛徒为目标,放开手脚去做。
辽使团怒极,欲杀之以挫晟军锐气,刀架颈下,正欲动手时,“咻”的一箭擦着华阳郡主衣襟而过,穿透她背后辽人的胸膛。
少女轻盈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眨眼间便闪至身后。
辽人喉咙里滚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殷灵栖攥着箭矢拔出来又狠狠朝他心窝里捅,直搅得那人胸膛一片血肉模糊,殷红血水浸透厚重的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