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皇帝刚刚问他防备之事,他还得找个防备不那么严、便于人偷尸的好地方。
“嗯,要是看到有人来风水宝地,跟着就好,也不必打草惊蛇。”苏彧吩咐了尉迟乙一句,又看向沉默的崔玄,见他一直皱眉,关心地问,“行简可是伤口在痛?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崔玄摇摇头,“臣的伤口不碍事,臣有事禀告,能否……”
他看了谢以观和尉迟乙一眼。
苏彧立刻说:“仲云和知微在门口等一下。”
谢以观淡淡看了崔玄一眼,率先走出去。
尉迟乙出来后站在谢以观的身边,笑问他:“这崔阁老神神秘秘的,是要和陛下说什么?”
谢以观淡淡地回了一句:“大约是请罪吧。”
他在心底想着,那些刺客可以随狩猎队伍混进来,但是皇帝狩猎非同儿戏,他们自带的武器都是经过严格的检查,带什么弓多少支箭都是有规定且登记在案的,刺客所使用的弓箭要么就是军中之人所安排,要么便是事先便埋藏在那里——
前者的嫌疑在尉迟乙,而后者的嫌疑在全权负责这一次秋猎的崔玄。
谢以观并不怀疑尉迟乙,也不怀疑这一次带过来的禁军,毕竟这一次的禁军都是刚刚整顿过的,他倒也不怀疑崔玄,但是崔家内部必然是有问题的。
其实这一次是顺便除掉崔家的好时机,就是不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的,谢以观暗自想着。
他望向远处听闻皇帝遇刺急匆匆赶回来的官员,又想起方才皇帝与崔玄之间的亲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全然褪去,唯有一片冰冷。
尉迟乙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那些人回来了,我不善与人打交道留在这里也帮不上谢舍人什么忙,就先去做陛下吩咐的事了。”
高大的武将走人的速度却是极快,一个晃眼,人就找不到了。
谢以观:“……”谁说尉迟乙没心眼,这家伙贼得很!
而在营帐之内,苏彧不急着开口,崔玄却是第一次跪在苏彧的面前——
他虽是臣,但是五大世家皆有特权,遇皇帝亦可以不跪,尤其是骄傲如崔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跪皇帝。
但是他一想到,今天的刺杀完全是因为他的疏忽,或者说源于他对崔家内部的盲目自信,他就恨不得再给自己补上两刀。
苏彧一边摆弄着沙盘,一边说:“你再跪下去,等会儿仲云该扛尸体回来了。”
崔玄仰起头,望向苏彧,他看着帝王双目含笑走向他,向他伸出手,将他扶起来,“起来吧,朕相信行简,不过崔家你得自查,给朕一个结果。”
崔玄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应下。
“陛下,崔阁老的衣物送过来了。”营帐外传来声音。
苏彧放人进来,随从放下衣物就要走人,苏彧愣了愣,“你不帮崔阁老换吗?”
随从有些为难,平日里崔玄并不许他们近身伺候,换衣穿衣那都是崔玄自己的事,不过如今崔玄的手受伤了,随从看向崔玄。
崔玄却说:“你去吧,我自己来便是。”
苏彧看着崔玄打发了随从,然后艰难地要自己解衣更换,她默了默,上前帮崔玄解开衣带,“朕帮你吧。”
崔玄浑身僵住,他的脸依旧板着,只是冷白的脸上却满是通红,就在苏彧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时候,他却是压着声音说:“臣谢过陛下。”
要说苏彧穿衣服,那是完全不讲究,只要穿在身上就行,崔玄忍了又忍,想提醒皇帝,至少要把衣襟对上,要把衣袖拉平整,但是他再低头,便能看到苏彧高挺的鼻梁以及红润的唇。
再多的话都被堵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在苏彧满意地说了一声“好了”之后,再用受伤的手把衣襟拉平整,调整蹀躞带的位置。
苏彧抬眼望他。
崔玄面无表情地解释着:“臣待会还要陪着陛下见客,不可丢了颜面。”
皇帝遇刺的事在整个营地都已传开,各个官员特别是从地方来的官员在等了半天,没等到皇帝的动静之后,决定主动出击,前来关心皇帝。
谢以观在门口守着,那些个领着女儿前来探望的官员一律被他拦在了门外,三言两语打发走,一直等到东川节度使顾重照过来,尽管顾重照也是带着女儿过来的,谢以观还是放人进来了。
苏彧笑着让顾重照和顾大娘坐下。
顾重照是个高大的武将,女儿顾大娘生得也十分高挑,只比苏彧矮一点,一张脸也十分出众。
顾大娘本觉得这一次秋猎只有那位京城第一美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但是看到苏彧之后,她稍稍沉默,调整了一下,这一次秋猎女郎之中只有那位第一美人能与她相提并论,皇帝不是女郎,所以忽略不计。
顾重照对着皇帝寒暄了几句,又关心了一下刺客的事,皇帝始终笑着,看不出在想什么,于是他便大着胆让自己的女儿推出来:“臣担心陛下受伤,特意带着臣的女儿一道过来,在营地多有不便,她也可以照顾陛下一二。”
顾大娘才站起身就被一道冰冷的视线给冻住,她僵硬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苏彧身旁的崔玄。
崔玄冷冷地说:“顾节度使还是先等等,等尉迟将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