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绎自从王墨的事被皇帝敲打过后,在和王家人说话上格外谨慎。
听说老丈人亲自来寻他,他更是警铃大作,再听老丈人说明来意,他暗自吐了一口气,宽慰王睿:“岳丈不必担忧。”
被喊“岳丈”,王睿还有些不习惯,但想到是他来找上官绎,而且上官绎的女儿现在就在王家养着,王墨在官场也靠上官绎带了一把,便也默认下这声“岳丈”。
上官绎见王睿没有生气,就继续喊了他一声:“岳丈,可以仔细想想,圣人登基以来,处置掉的是哪些人?”
是所有不听皇帝话的人,想要造反的卢家与河北三镇,推脱没钱拒绝给皇帝捐钱的安州刺史。
王睿沉默了一下,苏彧的父兄皆是昏庸之辈,苏琰虽有暴君之名,实则对外软弱无力,对内让利世家,以至于当初的五大世家在京城是何等的风光,尤其是崔卢二家,更是连皇帝的命令都可以视若无睹,所以当苏彧这个新帝上台之后,把权力快速收回,让他们都有些不习惯。
上官绎提醒他:“岳丈不妨想一想从前的五大世家,再想一想现在的崔家,岳丈是想要王家的荣耀继续,还是想要王家成为第二个……”
他没说出口,却是用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一个“卢”字。
他又接着说:“恕小婿多嘴一句,大启长长久久才是世家长长久久之道,这一点崔阁老就比什么人都看得清楚。”
王睿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卢”字,再慢悠悠地在原地写上“崔”字。
五大世家里,崔家是最先与皇帝站在一起的,结果崔家依旧风光,崔玄也成了大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而卢家则是走了一条截然与崔家相反的道路,下场就是全家在太原府挖石炭。
现在的王家实力还不如造反前的卢家,最起码,王家现在没有能调动的禁军,更不要说,现在的皇帝在整顿京城十六卫之后又将各藩镇的任命权回收,实力远大于卢家造反时。
也就是说,王家要是单打独斗,显然不是皇帝的对手,但若是联合各世家……
王睿抿了一下嘴,王家既不像崔家和卢家对禁军有所渗透,也不像韦家和裴家历代为武将,即便联络其他世家,也只能靠着别人手中的兵权,这个造反的风险可比卢家还大,实在不划算。
就像上官绎所说,要是不造反,那么世家的繁荣与大启的繁荣紧密相连,大启长长久久,世家才能长长久久。
王睿重重拍了案几,咬牙切齿地说:“可恶,为什么崔家能出一个崔行简!”
他看向上官绎,叹息地摇了摇头,上官绎虽也是寒门出身,却还不如谢以观,谢以观都当礼部尚书了,上官绎还只是户部侍郎。
上官绎:“……”这么看他干什么,他虽然比不上谢以观,但也自认为是皇帝的心腹之一啊!
王睿再想到王墨,叹息声更大了,王墨在年轻一辈里算是不错了,奈何崔玄太过耀眼,再加上王墨现在左一个圣人右一个大启,全然将皇帝和大启放在家族之上。
王睿疲惫地站起身,不过和上官绎一席话,他倒是想开了不少,他主动拍了拍上官绎的肩膀,“有空带着若娘回家中小住。”
他有些庆幸,当初他准备将王若嫁到卢家,得亏王若一定要嫁给上官绎。
他也算看明白了,哪有永远的结盟,唯有将自家搞好才是真的好,日后下辈中的女郎长大,与这些文官联姻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接下来的朝堂上,苏彧也明显感受到她处置了一个御史大夫,反倒让李家和王家都老实了不少。
大家都等着她让谁来做新的御史大夫,可她偏偏将这个位置给空出来了,倒是封了好几个监察御史。
今年的吏部考核又选出了二十九个藩镇观察使的候选人,谢以观在中秋之前赶回来,就是为了给这二十九个人上课。
谢以观回来之后,苏彧还让他做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在国子监增设名额,只招收节度使与地方武将官员子女,除了学经论典之外,还有专门的武将来教授武艺。
“子女吗?”谢以观重问了一声。
苏彧笑着点点头:“正好仲云还在外面,让他将这事给几个节度使带过去。”
也不要多,把一两个没那么听话的节度使子女带回京,那么剩下的便好办了。
她又叫来了崔玄,询问他:“今年年末,那二十个观察使也该回来参加吏部的考核吧?”
崔玄回答是。
苏彧说:“定一个统一的入京时间给他们,再由知微给他们上三日的课。”
他们在藩镇,难免有意志不坚定者被节度使带偏,所以还得上课,并且集体考核,看看他们这一年的变化,不适合者也需要及时调整。
崔玄没有意见,他随意瞄了一眼苏彧的书案,皇帝又在画新的图样,似乎打算做新的武器。
苏彧又拍了一下手,“将不已召回来,让他先去黠戛斯进一批陨铁回来。”
当初那批从柳无时那里打劫回来的陨铁已经用光了,她打算再打造两门大炮,还打算再做一把步枪,这些都需要铁矿,当然大启也产铁,她将大启产的铁和黠戛斯的陨铁比较了一下,质量还是比不上,既然需要花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制造震慑敌人的热武器,她必然要用最好的。
如今她有钱有权,已经不需要靠打劫别人,偷偷摸摸搞了,她现在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材料买回来,关上门来搞。
苏彧昂首挺胸,一副十分阔绰的模样。
而在买陨铁这件事上,她也确实十分阔绰,柳无时一回来,她便领他进自己的私库,除了给他钱之外,还让他挑两件黠戛斯国王会喜欢的礼物,“朕想与黠戛斯友好相交,最好能直接贸易来往,他们长期给大启供应陨铁,大启可以卖丝绸给他们,这件事就托付给不已去交谈了。”
柳无时静静听着她说着,等苏彧望向他时,他的眼中满是揉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