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相处时,郡主对她们一向宽厚,可她方才的举动却害郡主众目睽睽乱了妆仪。
闯了这样的大祸,她又怕又羞愧,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只能一个劲儿地请罚,头顶的那枝桂花都跟着蔫垂了。
“我为什么要责罚你?”
小郡主边说,边徐徐走到了那朵花前:“你看,这牡丹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不过……”她忽然又道,“你说的也对。纵使虚惊一场,你也的确将它碰落了。”
她从少年手中拿起了花,将它朝着那名首下尻高的簪桂小娘子递了递,“那我便罚你,将它重新为我簪上。”
小娘子吃惊地抬起头。
见郡主的手正向她伸着,她膝未打直就连忙跑了过去,神魂未定地茫茫然将牡丹簪回到了郡主髻中。
待她簪好,小贵人轻扶着发间的牡丹,转头看向她,笑着明艳如朝霞映雪:“好看吗?”
到这时,这名闯了祸的小娘子才终于破涕为笑。
“郡主自然好看……”
她重新活了过来般、脸上总算有了血色,声音里也有了力气,“郡主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娘子!”
如此一来,明眼人都知道此事算是过去了。
那闯祸小娘子的家中姐妹立马过来笑着道:“这话的真假我可以作证。她头一回见到郡主,回家以后就‘胡天胡帝’惊呼了一整日,见了谁都要叹上一句‘怎么会有扶光郡主那样好看的人!’。您不知道,我的这双耳朵啊,都要因此生出茧了!”
之前高台上人人神竦心惕的情形忽地便不见了,在满目的熙熙融融中,小郡主再一次站到了陆云门面前。
“世子刚才的比试赢得极为精彩,之后与其他队的胜者角逐,世子也能一直赢下去、赢到最后吗?”
小贵人扭头瞄了眼玉盘中的赌注,然后笑着对他道,“若世子做得到,那在我这儿便算是以功覆过。我可是非常看好世子,满心都在为世子的得胜祈愿呢。”
高台上的娘子们知道她与太孙妃相赌,自然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但对陆小郎君来说,这段话却十分没头没尾。
可少年臣子也未有多言,叉手贴额,深深向她行了礼,随后便道了领命。
他离开后,高台上的众人个个展颜,又重新饮酒作乐、谈天说地起来。
便是那胳膊险些扯脱了臼的小小娘子,都因为阿姐喂给她吃的透花糍太香甜而忘了疼,等下一个接了花的小郎君走上来时,又欢快地拍起了手。
可陆品月的眉心却舒展不开。
她想要不着痕迹地继续同其他娘子们说话,可余光却时不时便会落到陆扶光的身上。
每看到那小贵人一次,就仿佛有一颗石子被丢进了她的胃里,没多久,滴水未进的陆品月就感觉自己饱到腹都胀了。
随便陆扶光跟哪个姓“陆”的厮混,她陆品月都会拍掌称快,然后拿着这个把柄,或是加以利用、或是等着看她声名俱损。
多好的机会!
可那个姓“陆”的却偏是陆云门!
难怪了,以往在东都的宴上相见时,她可从没发现这位至尊最贵的小郡主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关注,最近她却常常能察觉到陆扶光在看她,而且还频频接她的话、总想要同她多说几句。
原来是因为心系陆云门,所以想要讨好他的嫡姐,但又一向被人捧着,察言观色通窍不多,所以才弄巧成拙,惹得她厌烦。
至于今日对赌,多半是因为没能从她口中听到夸赞陆云门骑射的话,小贵人一时不忿,所以使了小性子,估摸用不了多久就会后悔,然后找机会将那金镯送还给她……
这样一想,陆品月又觉得事情很妙了。
要是能借此用感情将陆扶光拿捏在手里,那可比抓着把柄要挟她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在陆品月反覆的盘剥算计中,骑射赛结束了。
只要是下了场的子弟,无论胜败,扶光郡主都能找出极妥当的理由赐予褒赏。
便是刚刚上场就带着马离开、并未能有所表现的孙家郎君,她都留意到了。
那孙家郎君的马不知为何,临上场了,却在原地磨磨蹭蹭、倔得怎么拉都不肯动。
这种时候,换做其他人,多是用鞭子催促它向前、或是想法子快些换匹马,但孙郎君却说它如此反常、定是不适所致,随后将它带到一旁,亲自为它检查,发现马蹄里扎了根深刺后,又一直安抚陪伴着它,直到兽医将刺取出。
这样一耽搁,自然错过了那场比试、以“输”告终。
“骑射功夫固然重要,但对万物慈心善肠,同样是大梁子民应有之德。若是皇祖母在此,见了孙家郎君之举,也一定是会赞扬给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