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将他的袍领拨开了些。
果然,藏在里衣内的颈下磨得一片红。
“不疼吗?”
陆扶光问他。
少年摇了摇头。
他并不觉得那是疼。
它们是陆扶光亲手给他戴上的。上面粗糙的边缘每一次划过他的皮肤,都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地活在一个有陆扶光的世上。
小郡主看了他一会儿,探身解开了他颈后的绳结。解绳结时,她整个人都贴在小郎君的怀里,嗅着他身上让人平静又安心的气味,因为心情好,没忍住在他的脖子上亲着蹭了几下。
然后,她就看到陆云门颈侧那只还没有被她刺完的麒麟花押浮现出了一片极浅的红。
就像一滴朱砂水融进了还在半空就被接住的、从未落地的雪而化成的雪水里,颜色干净漂亮得惊人。
她的心一动,忽地就想起了她放在屋子里的点青墨。
现在她的眼睛已经无碍了,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小郡主还是忍住了。
她耐着性子,先将细绳解了下来,将串在其中的金叶子倒出来丢到一边,拿起另一样东西串到了细绳里。
见陆云门在看,她提起细绳,将上面的东西朝着他晃了晃:“这比那半只青铜麒麟重要多了。”
说完,她把细绳重新系到陆云门的颈上。
串在细绳上的,从外面看着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可陆扶光将它相合的子母口打开后,却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被叠了无数层的纸。
“这就是我皇祖母找了十六年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呢?
或许,从范阳?从冯先生?
最先发现范阳还有人在找冯先生的是贾内监的手下。
那个时候,小郡主还用着“阿柿”的名字,用着临清钱万宁家钱九娘子的来历,在范阳卢氏里招摇撞骗、做着抱猫侍婢。
就在卢梧枝带着她去打马球的那一日,贾内监的手下向他报信,说他们发现在范阳城里、发现了一个在打探冯先生的男子。
贾内监怕这人会打草惊蛇,坏了贵人的谋划,所以马上将此事写于细绢、卷得极小极细,在点心肆悄悄地递给了小郡主。
她看完,将它烧了。然后几乎没用她等,卢绿沉被卢梧枝克得病又发作的事儿就传遍了卢府,游医也跟着出了场。
卢梧枝在游医屋门前站的那三日,她的行事便宜极了。贾内监只用短褐穿结地佝偻着混进巷子闹腾的人群里,就能走到她身边,不惹任何人生疑地同她说话。
他从她那儿领了命,盯梢着那名在打听冯先生的男子,并在他睡着时给他用了迷香。
以那迷香的药力,就算当晚外面天塌地陷,他也只会酣睡不醒。
而后,小郡主只用借口更衣,从卢府挂着灯笼的马车旁稍走开一会儿,走进另一驾匿在夜色里的马车里,就见到了那个被贾内监来来回回提了许多次的男子。
命人将他扒光了搜身,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她就看到了被他层层紧裹在布帛里的麟趾金。
正圆背中空,形如圆足兽蹄,金光夺目,确实是七八百年前的古物。
带着这种东西来寻冯先生。
那时,她就对瞿锦叶黄金的来历有了猜想。
但黄金就是黄金,没什么稀奇,她只看了两眼就把它放到一边了。
让她在意的,反而是包住麟趾金的那几张布帛上的气味。
外面的几张有些闻不到了,但从裹在最里面的一两层布帛上却还能闻到。
是她喜欢的气味。
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