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悠悠道:“白先生这是经验之谈哪。”
白如依一拱手:“万花丛中过,难免香满身,大帅见笑。当下说案子,被害的五名女子都是年轻的良家女子,家世背景不同,应不会与同一人有新结或累世的深仇。其中有两位女子已成亲,婚姻十分美满。几女抢相好,一个杀了另几个,也不太可能。且若是情敌,恐怕不会放过对方的容貌。女子不伤对方的脸,应是对此人有情……”
程柏肃然:“有无可能,女子对女子有情。”
白如依神情更庄重道:“大帅说得是。但一般女子不似男子多情,一口气爱上五个,再因爱生恨,统统杀掉……”
程柏道:“或就有特殊的?”
白如依再点头:“大帅着实洞悉人性。可五位女子身上的伤都只见怨毒,不见□□。”
史都尉搓搓手:“卑职冒昧一言,记得是在戏里或传奇里看过,有一种痴情人,喜欢上一个人,得不到,就找其他人代替,但又觉得代替的毕竟跟心里那人不一样,就挺闷闷不乐的。会不会,这闷闷不乐,更浓烈一点,好像喝酒似的,喝不起贵的,买了其他的,一喝不对味,反而喝上了火,咔,把杯子砸了!”
白如依、程柏和柳知都深深凝视他。
史都尉有点不好意思:“随便扯的,见笑,见笑。”
程柏一拍他肩头:“可以啊,小史,要不是这五位女子一个长一个样,实在想不出同时像她们五位的会是什么样,这说法,我就信了。”
史都尉脸红了:“一时想远了……”
柳知温声道:“许多大案,特别离奇荒谬的理由往往竟是真相。但我也知白先生的意思,若凶手是女子,不论什么缘故,对这些女子心怀怨恨,大约都会伤到她们的面容。”
白如依抬袖:“多谢大人,某絮叨半日,难抵一句。”
史都尉亦又接话:“确实凶手下刀的手法也像男子,一般女子不会这么狠。”
柳知思索:“若无关于情,便唯有仇怨与恨。”
白如依缓声补充:“极特殊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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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情形,桂淳不可能一一记得复述,只能将记忆中的片段尽量拼凑完整讲出。
张屏肃然不语。柳桐倚听着,面上亦不动声色,心中各种情绪纷杂,更对桂淳充满感激。
他小时候虽一直在父亲身边,但对父亲的印象总笼着一层朦胧光晕。
父亲很疼爱他,手把手教他写字,亲自为他开蒙,教他功课。
但父亲公务繁忙,不能陪他太久,有闲暇时间就待在书斋里。
柳桐倚对父亲的回忆总混着墨与纸张的幽香。
他极其崇拜父亲,知道大家都仰慕称赞父亲的才学,便拼命读书,怕给父亲丢脸。
父亲却让他不要一味地念书,多走一走,玩一玩,看看山野和市集,甚至塞杂书给他读。
「我们柳家人,多有些固执,常被经文规矩框住。你万不要如此。不论身在峰外,遥视江海,还是处之方寸,细观纤毫,心中都要开阔明畅。读书乃为广博,学得格式,识了定性收敛,更要懂放与宽。有条有理,是以无拘无束,圆融旷达。」
他在父亲过世后,才隐隐明白父亲当日言语的深意。
而今能听到父亲昔日过往,心中印象,更又清晰。
桂淳继续讲述。
柳桐倚留神不放过每个字。张屏默默帮他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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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让随从又取来一壶酒,连酒盏也换过,再一一斟满,将第一盏让与柳知。
柳知谦让,程柏道:“理应如此。”自举起另一盏,史都尉和白如依亦各自饮之。
柳知凝视酒盏:“多谢大帅厚赐,下官却由此想到——这般连续杀人的案子,第一位受害人,往往尤为重要。惭愧下官当下仍未想出为何凶犯会挑她下手。”
桂淳讲到这里,又顿了一下,感慨:“待后来结案的时候,卑职再回忆,真觉得先柳府君大人着实神了,一言点出此案的关键。”
张屏听着,心中微微一动。
多年前,在小茶楼中,他听说书的讲到此处,身边那人亦对他说——
「仔细听这段,第一名女子这里藏着极关键的一根线,试试你能否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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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被害的第一位女子,姓洪,名欣莲,二十三岁,明州越亭镇人士,十八岁嫁到明州钟家,已生一子。她遇害时,孩子才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