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冠雪这么问,祁书阳轻轻转过头去,对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开口:“我执行任务的时候遭人偷袭,队友赶到的及时,火力补充上来,敌人落网,不过我刚落在对方手里,他们把我头按在地上,打断了我的腿骨。雨林环境不好,我被救出来的时候生命垂危,濒死之际,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林冠雪声音有些颤抖,他控制不住。
梦见什么了?
祁书阳想。
梦里林冠雪四处求索,但无处求生,孤独惨死,名为任务者的人扬长而去,而自己匆忙接到消息赶回来奔丧,只来得及在林冠雪的墓碑前扶一把一夜白头的林父林母。
受过高等教育的林父林母信了神佛,因丧子之痛头发花白的两口四处求香拜佛,在各路神仙的庙里长跪不起。
他们求得也不多,说他们的儿子这辈子受了太多苦,希望下辈子能平安顺遂。
至死方休。
……梦的内容真实而沉痛,祁书阳不相信那是真的,可他回津丰后了解到的那些事实又和梦里奇迹般地对上了,“梦”,就像是一场真实会发生的事情一般。
时奕辰、孟仪彬,还有一个楚鹤。
接近小雪,离开小雪。
在见到今天的林冠雪所作所为,祁书阳更觉得梦到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
而小雪,也是知情人。
他不傻,猜得到林冠雪今天晚上在做什么。
祁书阳没有回答林冠雪的问题:“我受了伤腿上打了钢板,等伤好的差不多,就请命调回津丰,刚巧赶上你的求助。这段时间我也查了查你和时奕辰、孟仪彬相关的事情……梦里的那些,都是真的,对不对?”
……
三句“对不对”,忽然砸碎了林冠雪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维持在自己内心之外的那层坚硬盔甲,化掉了只有自己知道的风霜和血泪。
林冠雪眼眶一热。
他头一次觉得如此手足无措。
有些路难走,自己一声不吭能走很久。
可倘若这个时候有一只手伸过来,再坚硬的铠甲也怕滚烫的真心,和心疼。
小时候撒娇打滚只在父母在面前的时候才会使出来,没人听哭声,人也就变得刚强。没人听到林冠雪的求救和痛苦,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可原来……不是。
祁书阳叹了一声,转过身,把无措的林冠雪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就像小时候每次他笨拙地安慰林冠雪一样。
“崽崽,辛苦了。是我来的太晚了。”
林冠雪被按在祁书阳的怀里,衣服上还有刚才扶起楚鹤时沾染的大片血迹,鼻尖能闻到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他突然有一点委屈。
第147章小舟
上次真情实意地哭是什么时候林冠雪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大概记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林晓钰住了回院。
林晓钰,也就是林冠雪他爸。
这些年来,林冠雪演戏拍戏,把自己揉进角色里。
哭戏不少,但那些情感会经过角色释放,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情感多少会经过一些稀释。
再加上随着经历的事情也来越多,林冠雪已逐渐变得成熟,早就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刚毕业大学生了。
大学毕业就像是一个分界点,“在上学”的时候,自己似乎还是个需要家里人照拂的孩子,没钱了跟家里说遇到不喜欢的老师同学了跟家里说,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会找家里。
毕业之后,人好像就一夜之间长大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被家里照顾的人变成了照顾家里的人,哪怕自己赚的钱不多,哪怕省着花也不朝家里开口,仿佛这样就能让家里觉得,自己靠着自己的能力,过得还不错。
林冠雪可能“伪装成熟”伪装得更早一点,他从大学的时候跑场子赚兼职演员钱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当一个“大人”了,先是先斩后奏地拒绝了家里给的生活费,后来还靠着自己的专业赚了点儿小钱,会人模人样地给赵女士和林先生打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