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耳边“哗啦啦”一声。
晏醴还以为是鸟扑棱翅膀的声音,一张画竟从天而降落到她眼前:那是一副清寒霜居图。
而此刻,她抬头一瞧,漫天飞的皆是字画,有的落在了地上被人踩得几个泥脚印。
字画飞出的源头,正是那个被点着了鞭炮的大汉,他手里还有好几副字画,正被他一幅幅撕烂、揉搓成破纸团子。
字画摊子上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一个年轻男子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起掉落的画来。
走到晏醴面前时,他伸手想要回他的画,晏醴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还紧攥着那副画呢。一瞧才反应过来,刚想把画递给他,只闻他彬彬有礼道:“姑娘若喜欢,就好生收着吧。”
那大汉还不肯罢休,揪起刚才那小男孩的衣领就轻松把他提了起来。
小男孩双脚离地自然害怕,两条腿四周乱蹬,拼命挣扎着。
男子见势不好,想要将孩子从大汉手中救下来,奈何大汉浑身的腱子肉,想要掰开他的手谈何容易?
年轻男子身量瘦高,穿的一身淡白色流云长衫,在他身上也显得宽绰有余,那一窄腰怕是一双手就能环的过来,哪里是彪形大汉的对手?
无奈之下,他再次向大汉拱手作揖,身量清减并不妨碍他的风度翩翩,晏醴在豪门高宅里见过不少权贵公子,若论仪态,在这卖画人面前竟都逊色非常了。
他进退得当道:“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孩子,但请您原宥他,他是个痴儿,不懂世事,一切皆是我的错。如此您砸也砸了,撕也撕了,若解气了,这一两银子权当我赔礼道歉,请您大人有大量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双手奉给那大汉。
他接了银子也不再难为孩子,恶狠狠地警告年轻男子:“别再让这傻子再靠近我家铺面!”
男子淡然点点头。
将那孩子搂在怀中,检查他没有受伤,温柔地抚去孩子额头上的汗珠。
“小九别乱跑了。”
孩子只咧着嘴一个劲大哭,怎么也哄不好。
大家伙都看得出这是个痴傻儿,觉得没意思,于是轰然散去。
晏醴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身来同那孩子一样高,伸出双手来在他面前,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人符,放在手心上。
她指了指自己手心上的纸人,男孩好奇地探过头来,大颗大颗的珍珠泪还挂在下巴上,正掉在小纸人上,洇湿了一角,男孩大惊失色,瞬间就止了哭声,倒伸出小手想为纸人拭泪。
谁知,他手还没碰到,纸人竟开始挪动脚步,自己走了起来。
男孩张开小手,纸人走到他手中,到他手心时,就像没了法力般仰倒下来,恢复成一张普通的纸符。他也看得咯咯直乐起来。
晏醴歪头问那孩子:“姊姊叫阿醴,你叫什么呀?”
孩子支支吾吾一会儿没说出话,倒是站他身后的那位温润公子说话了。
“他叫小九。”
他拱手作揖。
“多谢姑娘,这纸人好生神奇,不知姑娘用的什么法子,从前小九哭闹,我与内人都束手无策,姑娘可愿不吝赐教?”
晏醴这才站起身,又看向这位温润公子,看他的衣衫虽干净齐整却显然陈旧,定然不是达官显贵,不然怎会在这里摆摊卖画,任人欺压?
可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晏醴感觉自己回到了遍布权贵的天京,他透露出仪态和教养俨然是从小练就的。被恶棍欺压也不争不吵,以礼相待,以理服人,显然修养极佳。
晏醴道:“小时遇到过一位道士,教我了一些小道术,我会的也只称得上是一些浅陋的戏法,谈不上赐教。”
“那请姑娘去寒舍品一盏茶吧,就当感谢姑娘出手相助之情。”
温润公子诚心邀请,但晏醴还要寻人,刚想着婉拒,一个身穿淡紫色绣紫藤花对襟夹袄的妇人来到那公子面前,看到摊子上一片狼藉问道。
“怎么了这是?”
公子便与她说起恶霸砸摊子的经过。
想必这位娘子就是这公子的夫人了,晏醴在一旁站的尴尬,本想偷偷溜走,可与那公子话未说尽,先走开总是无礼,人家对她以礼相待,她总不好显得不识抬举。
待得两人说完,晏醴也没听见他与娘子都说了些什么,娘子就过来握住了晏醴的手,十分热情地邀请她去家里吃饭,拉着晏醴就要走,都容不得晏醴说半个不字啊!
于是呢,一家四口,啊不对,晏醴就被一家三口带着来到了一间花间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