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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第1页)

第31章暗杀

车窗外的狭小巷子中,官府设立的临时治所,正在向城中百姓发放防疫的草药。

无论哪个朝代,瘟疫无疑都是最可怖的杀手,无需真刀真枪,就能轻松做到伏尸t?百万。

信安郡前两年就曾因匪乱伤亡惨重,尸首处理不及时而爆发过一场小瘟疫,死了十余万人,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眼下这层阴影还未完全消退,就又冒出新的,百姓们自是害怕,你推我搡地往治所的帐子里涌,即便有官吏压刀在维持秩序,亦无法完全阻止那此消彼长的骚乱。

此刻就有两个壮汉因插队之事起了龃龉,互相推了两下,便都撸起袖子,往彼此脸上招呼。周围劝架的、帮忙的、躲避的……什么都有,乱成一锅粥。

唯有一人站在人群最外围,跟着前头的队伍缓缓向前走,仿佛完全不知道旁边发生了什么。

眼下正是三伏天中的最后一伏,天热得像在下火,穿着短打出门都会闷出一身汗。许多人恨不能赤膊,这人却还裹着厚重的黑色夹袄,围着宽大的长巾,将半张脸都严严实实遮挡在长巾里头,只露出一双凛冽的鹰眼,衬着左眼下方一条蜈蚣状的刀疤,盛夏天都能叫人起一身毛栗。

是拓跋夔。

那个将南朝好不容易打回来的北方失地又尽数夺走,还设计掳走她、亲手给她灌下七情谶剧毒的北夏未来皇帝,拓跋夔!

他居然会在这儿?他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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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疑问伴着前世极其不美妙的回忆一并涌来,仿佛深海上乍然掀起的惊涛骇浪,沈盈缺咬着唇,攥紧竹帘,努力将自己从糟糕的记忆中抽离,却如何也摆脱不了那令人窒息的黑色浪潮,人踉踉跄跄几乎站不住。

萧妄伸手扶住她,眉心越拧越紧,循着她目光看去。

沈盈缺却一把扯下竹帘,将他的视线挡了个完全,“没、没什么,只是几个人打架,闹得怪凶的,吓到了。”

萧妄沉沉看着她,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沈盈缺不自然地低头霎着长睫。

她也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根本不可能是没事,可她要如何跟萧妄解释,自己这么一个“今生只去过落凤城和建康”的人,居然会认识一个北夏皇族的人?实话实说自己是重生之人?呵,只怕不仅没有人会相信,还会以为她也染了瘟疫,将她隔离开,从早到晚一顿灌药吧。

犹豫半天,她憋出一句:“我真的没事,你别问了……”

萧妄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冷地睨着她,似要将她藏在心底的秘密狠狠刨出来,但最后,他还是哼出一口气,淡声道:“随你。”

说完,他便坐回自己的位子,直到回到客栈,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分头赶路去往东阳郡和会稽郡,都没再同她说过一句话。

原本周时予还想多问一嘴,要不要给沈盈缺拨一队人马,毕竟她是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又要处理这么棘手的事,凶险难料,若是没个有阅历的人在边上帮持,怕是要出事。

都被萧妄挡回来:“人家厉害得很,哪里用得着你我在这多事?”

那抑扬顿挫的调调,当真幼稚得不能再幼稚。

沈盈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想问问他今年几岁,但想着这回的确是自己的问题,她也便咬牙忍住了,好心好意端着茶点上门求和,又被他一句“想不到晏清郡主如此能屈能伸”,气到岔气,索性破罐破摔,任他玩去。

偌大的客栈很快就只剩两边各自搬东西的声音,叮叮咣咣,活像在拆家,直到黄昏日暮也不消停,心疼得客栈掌柜趴在大堂桌子上“哇哇”直哭,一阵感叹:“我的水曲老榆木桌面儿。”

而那厢归仁坊,拓跋夔也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排完长队,在临时治所领到驱疫的草药。

帐内负责分发草药包的医师狐疑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他也不恼,微笑冲那位医师点头,沙哑着嗓音道:“在下前两日风寒初愈,暂且还受不得风。这两日瘟疫又闹得正凶,在下实是害怕再染上什么病,把家里拖垮,只能慎重再慎重。”

这话听着倒也合理。

医师不疑有他,热情地提笔给他添了一副方子,搭配这包祛疫的草药,能事半功倍,让他去城东百草堂分舵抓药,不用钱。

拓跋夔含笑再三同他道谢,等从帐子里出来,却是笑容全散,将那副密密麻麻写满各种备注的方子一揉,就随手丢在了路边,惹来野猫“喵喵”一顿弓背龇牙乱叫,他也未曾抬眼瞧过。

天色向晚,深深浅浅的墨色如渗水般,缓缓将这座山城包裹进黑暗中。还有许多人并未领到草药,治所外还排着长队,一眼望不到头,争吵声和抱怨声也是一刻不曾停歇。

也有那明事理的人家,不怨不怼,排到这个时辰,仍旧能耐着性子教导自家孩儿:“咱们再累,也只是多站了会儿,可好过太守大人和县丞,他们可是一整天都在外头奔波,连口饭都吃不上,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昨儿太守夫人病倒,太守都没顾得上去看一眼。百草堂还把他们的镇派之宝‘雪玉龙王参’拿出来,给咱们煎药,咱们可不能不识好歹。”

那七八岁的孩童也颇为懂事,听完母亲的话,还真就乖乖站在那,一句怨言也无,还反过来安慰母亲:“阿母放心,我还能再站一天,一点也不累。阿母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我保证把祛疫的草药一分不差全领回去,阿弟阿妹那份也不会落。”

说着,他撅起嘴,像个小大人一般长长叹息,“要是没有这瘟疫就好了。是不是咱们最近拜天师教拜得太少,西王母娘娘不高兴,来责罚我们了?”

“怎么会!”母亲愤慨道,“西王母娘娘最是通情达理,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给咱们降下这么大的祸患?一定是北边那群羯人,看咱们南人这两年过得太舒坦,故意摆了这么个局,就为了让咱们自个儿先乱起来,给他们机会。咱们也千万要挺住,不能给他们机会。”

“阿母说得对!羯人没一个好东西,孩儿长大后一定要将他们全都杀光,一个也不留。”

……

拓跋夔轻声一嗤,裹紧长巾继续往前走。

打从半个月前来到信安郡,他们就一直住在善祠。倒也不是他们没钱,只能在善祠吃救济维持生计,不过是瞧中那里流民混杂,官府没有精力一个一个查验身份,方便他们行动。原本还有一拨疫人要从会稽过来,帮他们将这里的局造得更大些,眼下被这位广陵王和晏清郡主一搅和,莫说瘟疫之事要付诸东流,连他们自己都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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