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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立场（第1页）

咏心伫立于办公室窗前，目光随着江副官陪伴卓然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轻嗤一声，随即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给了顾潇宁。电话那头，顾潇宁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咏心只是平静地说：“是我。”

潇宁听筒中传来咏心的声音：“咏心，有何贵干？”

咏心轻轻地拨弄着电话线，语气中带着赞赏与警告：“潇宁，你真是手笔不凡，竟然请来如此舌灿莲花的使者。我已经应允了提出的条件，切记告诉他，那批物资刻不容缓，必须迅速送达，切勿玩弄手段。若敢暗中使诈，我杨咏心可不会受国法军规的约束，到那时，遭殃的可不止姓古的一个人。”

顾潇宁从咏心的话语里，得知卓然想必已经与她顺利达成了协议。他不由自主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起今晨国平未能联系上卓然时，他还曾焦虑不安，生怕卓然会使出什么诡异的手段。如今看来，卓然果然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甚至能够令咏心折服。

潇宁终于是心神稳定：“我已清楚，对于刘卓然所承诺之事，我定当全力以赴确保其成。而在盗卖军需案这一事宜上，我亦会从情义出发，为杨家军谋求一个合理的说法。”

“顾潇宁，彼时我除了和你在公事上还有交集，所以，作为你的下属我私下劝你一句，你先别理杨家军为什么会有离心，你自己和中央军产生的龃龉，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处理。蒋委员长原来有多重托你，你刚投靠蒋委员长的时候，委员长信任你，交托你开办军中干部训练班，以此为党国培养人才，谁料你请来授课的教授竟然是左翼分子教授所谓的进步课程，妖言惑众，最后被他人举报，揪出学员中数十名有左倾思想的分子。蒋委员长原本以为你也只是受人瞒骗，交你剿匪的任务，但你没抓紧歼匪的机会，导致被共匪整整歼灭一个营。自此之后，蒋委员长不再信任你，更籍此缩编永军，削减你的军费。此情此景发生后，你还不知情况的严重，继续为所谓的恩情，偏袒盗卖军资的李大同。你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我看还有多少将领愿跟着你。”咏心对于顾潇宁仍抱有一丝未了的情愫。然而，随着军需案的处理告一段落，她已经决定不再继续纠结此事，并最终坦诚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面对咏心的坦率提问与锐利质疑，潇宁一时语塞，难以辩驳。毕竟，咏心所言句句属实。尽管他深知蒋委员长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但在内心深处，他对左翼分子抱有同情。在他看来，作为中华儿女，在918事件之后，更应当齐心协力抵御外敌，而非将枪口对准同胞。然而，他的这种想法并未得到党内大多数人的理解，连与他交好的将领也纷纷劝他摒弃对左翼分子的同情。

关于李大同一案，他本想公正无私地处理，无奈与咏心关系紧张，内心偏见使他误以为咏心有意在众人面前制造混乱，煽动人心，意图离间其他将领。再加上顾老夫人的明显偏袒，以及钰音无意中的涉入，种种因素使得他失去了公正判断的能力。反思之下，他才意识到在这件事上，犯错者并非咏心，而是自己。

片刻沉默过后，潇宁在电话中温和地对咏心表示：“咏心，我为近期表现出的愚昧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我将迅速对杨家军作出答复。”

在电话的另一端，咏心惊讶地发现顾潇宁出乎意料地选择了低头认错，这在他认识他的这些年中尚属首次。尤其是结婚之后，无论事情的是非曲直，顾潇宁总是与她争执不休，哪怕她所陈述的是金玉良言，他也总是将其视为苦涩难咽的药。他却全然不顾那一句“良药苦口利于病”的古训。

咏心未发一言，只是轻轻地放下了电话听筒。她脑海中反复掂量着卓然的话语，即便是最亲密的夫妻，亦难以保证携手走完一生，何况仅仅是在职场中地位相异的两颗心。在这一刹那，她竟然感到卓然的话蕴含着深刻的哲理。

顾潇宁在挂断咏心的电话那一刻，目光穿过门扉，瞥见钰音与刘夫人正在户外焦虑地来回踱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波澜，然后稳步走出房门。二人见状，急忙趋前，期待着他的回应。顾潇宁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开口说道：“小刘先生果然不辱使命，咏心已应允不再干涉古家军需的事务。目前只需廷诺劝说家母，令我能够严惩引发这一切祸端的李大同，此事便可画上圆满的句号。”

听闻佳音的二人泪流满面，尤其是刘夫人，她立刻向顾潇宁借来电话，拨打给远在杭州的古家，向她的弟媳淑媛通报家邦的问题已经得到圆满解决。

当卓然急匆匆赶回郎宅，带着喜悦的消息，他瞧见刘夫人和钰音脸上洋溢着笑意，显然是已经从顾潇宁那里得知了佳音。然而，他注意到顾潇宁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欢愉，反而双眉紧锁，似乎还有重重未解的忧愁等待着他去化解。

他徐步趋至顾潇宁身旁，语气诚恳地说：“顾督军，此事全赖您鼎力相助，方能令古家之案重现光明。”

顾潇宁微微颔首，眉梢间却依旧笼着愁绪。刘卓然本欲沉默不言，然而他本性难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顾督军，不妨聆听愚见，只要您能够妥善处理军需案，杨副司令短期内也不会轻易率领杨家军离开您的麾下。然而离心力已然暗生，望顾督军能未雨绸缪，以确保地位稳固。”

在短暂的欢愉之后，钰音同样察觉到了顾潇宁眉间的忧愁。她隐约听到了卓然与顾潇宁的对话，心中不禁再生忧虑。待卓然离去，钰音轻轻上前，诚恳地询问：“潇宁，你和卓然的对话我已全部听到。虽然我对政事不甚明了，对军中权谋之争更是缺乏了解。但我相信，人应怀揣善良之心，只要你的初衷是为国为民，就应遵从内心所向。哪怕前路坎坷不平，哪怕四周迷雾茫茫，终将寻得一条正确的道路，再见光明。”

这是钰音归来后，首次轻声呼唤“潇宁”，顾潇宁登时感受到一股暖流在心头涌动，他向着钰音微微点头，以示自己已领会她话语中的深意。他们俩的目光第一次交汇，便如同拨云见日，瞬间驱散了眼前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