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手中拿着图纸,听工部官员说:“今年热得时间长,别看这会儿日头还烈,一场雨下来就凉了,等一下霜一结冰,工事就得等过了冬天再动了。”
得趁着天冷下来之前再赶赶工。
“这会儿再热总比六七月好得多了,再多增派些人,年前应当能先把房子建出来。”陈维俭心里盘算,除了神农堂有两层,余下都是一层,赶起工来建得很快。
朝华微微一笑:“陈大人辛苦,前些日子我进宫去向太后禀报工事,太后娘娘也赞陈大人能干。”
陈维俭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因为长年督办工事,人又瘦又黑,虽看着年岁大,但模样十分强干。
本来这差事点到他,他是极不情愿的。
他在工部营缮司任职,营缮司专管宫室官衙的营造和修缮。盖太医学馆这样的工程不是桩难事,何况还是太后下旨,除了工期短些外,钱给的这么足,事情必能办漂漂亮亮。
可要与女官打交道,不说陈维俭没经验,满朝臣工也没经验。
他出工事图纸的时候,同僚就道:“老陈,你这差事可不好当啊。”
办得好,功劳不一定落在他身上,办得不好,罪过一定是他的。
太医太傅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另一位是太后娘娘的外孙媳妇,真要出了什么岔子,由谁来担责?
还不是倒霉的陈维俭!
他提心吊胆的来,头回见面疑虑就打消大半。
王太傅不是什么乡下老妪,她对工事颇知一二。容姑娘年轻不懂工事,但一点拨就能明白,而且二人都管过账,一摊子事何先何后,她们都心中有数。
陈维俭的心一下就放回了肚子里,这工程还不差钱。荣王府给了五万两,忠义侯府给了两万两,余下零零总总加起来,账上已经有十万两了。
工部办差怕就怕没钱,没钱就备不齐沙土木材,没钱就征不到徭役工匠,如今多出这么些银子,陈维俭看着账本就想笑,他就没办过这么富裕的差!
再说这二位还都很愿意在太后面前替他美言。
原来说他倒了大霉的同僚,又都纷纷改了口风,说他运气好,太后刚当政,他就办了这么漂亮的差事。
陈维俭愈加尽心尽力,他卷收起图纸,笑盈盈对朝华道:“容姑娘放心,咱们必能按期竣工。”
朝华转身要走之时,听到有人隔着街唤她:“阿容!”
抬目望去,就见真娘在街边马车中扒着车窗冲她招手:“这儿!”
朝华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车边才小心揭下面纱的一角,她不是为了男女大防,是工地上尘土实在太大。
要是不用面纱蒙着头和脑,回去头发里必要落一层灰。
“你怎么来了?”
真娘眼睛亮晶晶的:“我来看你呀,你好威风啊!”
那个官员瞧官服怎么也是个工部郎中了,正五品的官儿,在阿容面前客客气气的。
真娘当然见过男人客气,譬如家里的管事们,可那是家里的管事,不是官员。今天瞧见工部的官员小吏都听阿容发号施令,又新奇又替她骄傲。
朝华笑了:“有什么威风的,大家同办一桩差事,有商量而已。”
岳氏招呼她:“赶紧上车来!”
朝华闻言冲沉璧夏青点头示意,自行上了马车,上车前解下纱巾,果然抖落了一层灰。
真娘赶紧把干净软巾递给她擦脸擦手,问她:“你饿不饿?渴不渴?”来之前准备了点心和荔枝冰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