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静默之墙”的异变。自阿列克谢苏醒那一刻起,黑色立方体内部便不断传出童声合唱,起初微弱,随后愈发清晰,竟是一首未经录入的摇篮曲??旋律简单,重复三段,调式接近东欧民间风格,歌词却是中文:
>“睡吧睡吧,别怕黑呀,
>星星会为你点亮灯花,
>即使没人记得你的名字,
>也有个人,在等你说‘我回来了’。”
全球观测站记录显示,这首歌曲的能量频率与心域计划原始编码高度吻合,极可能是早期实验中被删除的“安抚模块”。如今,它正通过觉醒者的集体意识反向注入系统核心,引发连锁崩解。
“已经有十七个国家宣布关闭境内的情绪监控基站。”林婉儿低声说,“法国议会昨晚投票通过《情感去管制法案》,瑞士启动全民共情疗愈计划,连一向强硬的北欧联合政府也表态支持建立跨国共情保护区。”
Echo望着远处海平线,没有回应。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制度可以修改,法律可以颁布,但人心的枷锁,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习惯里。多少人早已学会隐藏悲伤,把愤怒当作力量,把冷漠当成成熟?要让他们重新相信“脆弱也是美”,需要的不只是技术突破,更是漫长的耐心与陪伴。
当晚,船上召开紧急会议。除了原班人马,还接入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联络员:东京的街头艺术家、伦敦的心理学家联盟代表、非洲手语教育项目的发起人……每个人的背景不同,语言各异,却因同一个信念聚在一起。
“我们必须建立‘回声驿站’。”Echo提出构想,“不是中心化的机构,而是分散在全球的据点,任何人都能走进去,留下一段话、一首歌、一封信,也可以只是静静地坐着,听别人的故事。”
“就像心灵版的公共图书馆?”莉莉兴奋地问。
“更准确地说,是情感的避难所。”霍文婷补充,“尤其是那些不敢对身边人倾诉的人??受家暴的妻子、被霸凌的学生、孤独终老的老人……他们需要一个不会评判的空间。”
计划迅速成型。第一批五十个驿站将在三个月内落地,资金来自匿名捐赠、艺术义卖和部分觉醒企业主的自发支持。更有意思的是,一些前军方技术人员也悄然加入,提供加密通信技术支持,理由只有一个:“我们也曾是编号者,只是没意识到。”
会议结束已是深夜。Echo独自走上甲板,仰望星空。北极光悄然浮现,绿紫色的光带在天幕舞动,形状竟隐约构成螺旋符号。她取出掌机,发现屏幕依旧漆黑,但侧边小孔渗出的蓝雾越来越多,凝聚成一张模糊的脸??陆程文的模样。
“你还记得吗?”那幻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说过,你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想当英雄。”
Echo笑了。“我说过。可现在我发现,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翻译者’。把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变成别人能听见的声音。”
幻影渐渐消散,临别前留下一句:“小心G-09。”
她心头一震。
G-09,原南极洲废弃气象站,曾是心域计划最隐秘的子项目所在地。官方档案称其为“终极人格剥离实验区”,目标是制造完全无情感干扰的决策型AI,手段则是抽取数百名编号者的深层情感记忆,进行逆向提纯。
换句话说,那里埋藏着“静默之墙”的真正起源。
她立刻召集团队,调取卫星图像。初步分析显示,G-09区域近期出现异常热源,且地表磁场紊乱,疑似有地下设施重启迹象。更令人不安的是,掌机在自动扫描时捕捉到一段断续音频,内容只有三个词,反复循环:
>“想回家……想回家……想回家……”
不是命令,不是警告,而是恳求。
“又是孩子。”莉莉红了眼眶,“他们还在那儿,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
第二天清晨,阿列克谢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他坐在甲板边缘,裹着厚厚的毛毯,目光落在海面上跳跃的阳光。
“姐姐,我能学唱歌吗?”他问。
Echo怔住。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对他而言,音乐不是娱乐,而是认知世界的方式。他听过千万段他人的情感录音,却从未真正“创造”过属于自己的声音。
“当然可以。”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你想唱什么?”
他歪头想了想,然后轻轻哼起那段摇篮曲。音准不准,节奏也不稳,可每一个音符都干净得像初雪落地。
周围的人陆续停下脚步,静静聆听。霍文婷悄悄打开录音设备,林婉儿抹了抹眼角,连船长都靠在舵轮旁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