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害怕任何诟病,他只是觉得时机不合适,也没有做好准备告知家里的长辈,就像你这两天的等待和踌躇一样。”俞冀安的目光十分坦诚,正如他此刻直白的言语,“我尊重他的一切决定,不论是作为哥哥,还是作为恋人。”
恋人。
这个词如同细针毫不费劲就可以穿进毛衣中一般,就这样轻易地刺进了邢允琛的脑海里,酝酿已久的情绪亟待着一次宣泄,仿佛下一刻就将迎来鲜血淋漓。
拳头猝不及防间朝俞冀安面门砸了过来。
邢允琛和俞冀安私下里其实也有针锋相对的时候,那是在格斗擂台上,二人时常不分上下,他的招数专业而迅敏,俞冀安虽然平日和他一样,看起来是一个衣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动作却比他狠辣冷酷太多,每次二人对上都得竭尽全力才至于落在下风。
所以邢允琛此刻心底怒火滔天也仍然挣扎出了几分惊诧,因为他的拳头带着猛烈的风朝俞冀安而来,眼前的人却躲都不躲。
于是拳头狠狠砸在了俞冀安身后的墙壁上,惊掠的风擦过俞冀安的耳畔,就此已然可以体会到力道上的几分失控与暴戾。
邢允琛难得这么失态,他直接提起俞冀安的衣领,迎着男人一贯冷淡平静的目光,咬牙切齿骂出一句:“你真是个混账!”
越想越是睚眦目裂,邢允琛近乎压不住喉咙里的咆哮:“你是说得好听!我原以为你是真心想要照顾小希的,口口声声说是小希的哥哥,但是你都干了什么?你将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照顾到哪里去了?!”
拳头砸到墙壁上传来的刺痛并没有阻止邢允琛一连串的质问:“是!小希他是年轻又无畏,年轻人上头了什么事做不出来——但是你不一样,俞冀安,你是有天大的本事,我邢允琛可以敬着你,但是你扪心自问,你比他大多少?你的阅历你的教养你这多出来的八年都进狗肚子了?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你在尊重他?小叔他们托付你照顾他,你倒好,你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这个时候邢允琛甚至觉得家教太严并非好事,骂不出太脏的话,一股子怒气砸得他脑子发懵,眼前这混账却还是一如既往泰然自若的模样。
但是俞冀安淡定的目光却让邢允琛冷静下来,他收回手捏了捏眉心,平复好呼吸,嗓子刚刚都吼哑了:“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没听见对方的回答,邢允琛已经抬起了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俞冀安,再次咬牙切齿起来:“你别跟我说,你光是听小希的主意,自己没有考虑过。”
“我会和他求婚。不论他愿意与否,我的想法自始至终没有变过,我会守着他,即便身入黄土,我留下来的所有都将代替我,继续守着他。”
这语气太过郑重,其中蕴含的热烈与执着近乎不是俞冀安平日里会显露出来的情绪,邢允琛哑然了片刻,随即冷着嗓音回道:“我不是问你这个。”
想到这里邢允琛就觉得头疼,“你打算怎么跟老太太他们交代?小希现在从事的行业特殊,你们不可能一直藏着掖着,就算坦白也无济于事,同性相恋并不罕见,但是不论什么时候,舆论永远能够淹死人。”
“只要站的够高就行了。”俞冀安的目光放到远处的青山,那里就算是云,也不能完全遮掩住山峰,“至于二老那里……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关注小希吗?对于家里的小孩,老人家远比你要看得更清楚。”
祖孙
或许是因为小城镇地理位置偏僻,不用担心被人认出,也不至于被人围拥起来,所以邢望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其实和二老来过那么多次集市,邢望也渐渐明白,二老来此并非单纯地想要购买物品,如若只是为了满足购买欲,仅仅一个小镇的体量是无法满足见多识广的老人家的,他和二老行走于此,所听是常人安宁的生活,所见是小镇朴实的面貌,所感受到的却是人间鲜活跳动的一颗心脏。
或许是小镇和群山的心脏,或许是自己的心脏,这对于在名利场行走的人来说太难得,外婆说:“这是我们的引力。”
邢望并非迟钝的人,他自然理解了外婆的意思。
自从《城春》杀青后,付霖和杜嘉临又相继入狱,杜氏一夜之间坍塌,一开始针对邢望的那些黑料和传闻也好像随着晔城商界的这场风波而散去了,原本在路人眼中被观众疯狂质疑、哪哪不行的新晋演员邢望,闪光点渐渐被人挖掘出来,并且让人们都看见了。
不论是原先在音乐方面的成就,还是《城春》剧组流出来的证实邢望演技精湛的视频,都被人津津乐道起来,更遑论对于看脸的娱乐圈而言,邢望早已有了通行证,加上他还和圈内不少人交好——镁光灯注定会照耀在他身上,这是他以演员身份走进名利场的入场券,收获颇丰的人往往容易健忘,忘记自己的来处,忘记自己的去处,仿佛自己呼吸的不再是氧气,而是作为充斥着氢气的气球一般飘向寰宇。
他年纪轻,能有所成就自然是好事,却不应该以飘飘然的模样前往青云,他清楚,外婆是希望他能够步履不停、脚踏实地摘取星辰。
邢望正低头思忖着,身旁的老太太却顿住了脚步,含着笑意喊了一声:“韩医师。”
听见熟悉的称呼,邢望蓦然抬头,便见韩医师的诊所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