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约莫两岁出头,走路还不大稳,奶声奶气地回:“没有。”肉乎乎的小手一指,“娘亲,我要吃糖。”
妇人高高兴兴地将孩子抱在臂弯,“好,娘亲给你买。”
孟渔看着母子俩,只觉得这一幕何等熟悉,二嫂离世时嘉彦也是个年纪,一家人和乐融融羡煞旁人。
他想起那年夏月,他亲手筹办嘉彦两岁的生辰宴,将刻了“平安”的银镯子戴在嘉彦的手腕上,祝他“岁岁平安,百事大吉”。
典当衣饰换作行路的盘缠时,他摸到不知何时塞在他怀里的异物,拿出来一看,他多年前送出去的银镯子居然回到了他的手里。
孟渔本该把这无关紧要的东西一并当了,犹豫再三还是将饱含祝福的镯子留了下来。
他模糊地察觉到蒋文峥将此物还给他的深意。
可是二哥,你如何能够笃定在你事败后以我的能力能保住你的儿子?
自由就在眼前,他绝不半途而废,孟渔摒弃万般念想,坚定地迈开脚步。
城门熙熙攘攘的过客无数,守城的禁军直挺挺地正在站岗,孟渔深深地吸一口气,如同所有步履匆匆的行人般接近城门。
只要出了这扇门,往后天地宽广,他可以去往任何一条通衢大道。
没有君主、没有皇权、没有傅至景。
孟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一道惊呼声叫住了孟渔,“小鱼?”
他身形一顿,动作迟钝地回头,多日不见的蒋文慎坐在轮木椅,神色既惊又喜地看着他。
见他巍然不动,蒋文慎很慢、很慢地站了起来,扶着城墙姿态怪异地朝他走来。
他看着蒋文慎的双腿,耳边乍然想起馄饨小摊上食客的对话,傅至景罚蒋嘉彦带病跪在庭院。
蒋文慎的腿就是为了他才跪坏的。
孟渔头疼得厉害,像有把小锤子对着他的头盖骨来回地敲。
蒋文慎已经来到他跟前,欣喜地道:“小鱼,真的是你。”
孟渔听见自己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二哥向陛下请旨,让我到这儿守城门,算起来已有两月多了。”
二哥,又是二哥,还有谁能比你细致入微、城府深密?孟渔通体寒凉。
蒋文慎十分讶异本该在宫中的孟渔居然在出现在此处,可他很快就发现了孟渔的不对劲,孟渔像个被抽了魂的傀儡娃娃,干睁着眼,虽是面无表情,他却从中读出了万分的悲凄。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却像闷雷般炸在孟渔耳畔,让孟渔如临大敌地般左右环顾。
没有工于心计的蒋文峥,也没有奉命缉拿他的禁军,只有腿伤未愈的蒋文慎。
傅至景放过他了,他可以走,越过这道城门,不管任何人,只为自己。
孟渔勉力地扯开嘴角,喃喃道:“我要走了,我得走了。”
他不再搭理蒋文慎,茫茫然地往前行。
蒋文慎难以长时间站立,命人将轮木椅推过来,跟了几步,即将要走出城门的孟渔却突然像被下了某种禁制似的停了下来,久久伫立后,绑在他身上的无数条隐形枷锁将他拽了回去。
他没能走出最后一道关卡,没有哪一刻这样恨自己是孟渔。
作者有话说
在小鱼不知道二哥和小傅合谋的前提下,如果不能理解为什么嘉彦可以牵绊住他,可以代入一下只对你翻肚皮的小猫小狗在你离开后被人关在笼子里虐待,你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