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那棵树,对谢家来说确实重要。
“不过嘛,这世间所有事所有人,甚至连命都是有始有终的。谢家有终焉,那树自然也得跟着去了,它倒是个和谢家同生共死的好汉。”
老将军一边说着,一边大度地笑了声,道:“那树怎么了?”
陈黎野看着他:“我见到那棵树了。”
老将军一怔。
“我们这次下去,他说‘有一位想见见未弦’。我和未弦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这人能是谁,一路下来都没见到一个像的。到了最后另一位来接我们,带我们去看她……我们才知道,其实这一位自打他进来开始,就一直在他身边了。”
“他的铁树,”陈黎野说,“其实就是谢家那一棵树。”
老将军眼神怔愣,慢慢地,亮起了些光。
那是什么呢。
陈黎野看着他,觉得那应该是怀念。
老将军忽的轻笑了声,敛了眸,低头看手边的茶水。
陈黎野也敛了眸,低头看手边的水,一时陷进了回忆里。他记得白无常带他们走上奈何桥,随后对他们说:“行了,你出来吧。”
陈黎野和谢未弦莫名其妙。可都没来得及说什么,谢未弦身上便突然蹦出滔天的墨绿光芒,如疾风一般升腾而起。
那风是温的。像春末夏初的暖风,有生机盎然的味道。
两人都懵了。
直到那风在风中聚成一穿着墨绿古装的女子的模样,直到她慢慢飘下来,低下身,看向谢未弦的目光温柔至极,像母亲在看自己的孩子。
“是她自己跑来要求和铁树地狱的能力融合的。”白无常说,“她陪了你两千年。”
谢未弦看着她怔住了,回答都没来得及回答。
后来他告诉陈黎野,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就知道她是那棵树。
他看到她手上有烧伤。
他说他愧疚。
那时候的谢未弦和她说了对不起,但是她没有说话。她只是笑,她看着谢未弦轻轻摇头,眼里的笑意温柔至极。
白无常说,树不通人言,没办法说话。
所以她沉默着走过来,她牵起陈黎野和谢未弦的手,她把他们的手相交在一起。
然后她朝谢未弦眯起眼睛一笑,朝他挥了挥手,一转身,慢慢消失了。
她什么都没说,但她什么都说了。
“他这些天心情不好。”陈黎野说,“那个人说,谢家的树去转生了。本来我们离开以后她就该去的,但她到了地府门口,横竖不肯去,非说要再见未弦一眼,骂他们都不让她跟未弦好好告别……没办法,才又有了这一次见面的。”
陈黎野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声,说:“她下辈子……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姑娘吧。”
老将军沉默。
他抿了抿嘴,又抬头,看向窗外,看向远方。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有漫长岁月,有漫天黄沙,有戎马峥嵘,有那满片枝繁叶茂,有那侯府夜晚里吹动树影的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