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次减免赋税的提议,朝廷都会通过的。
“国库空虚,减免赋税,户部的压力会更大,”陈循道:“赋税不从农民身上来,就只能向商人征收,但年初,朝廷才发布政令鼓励商贸,此时又加增商人赋税,岂不是朝。。。
暴雨如注,乾清宫檐角铜铃在风中狂舞,发出凄厉的呜咽。沈兰舟立于廊下,手中紧攥那卷陈妃遗书,指节泛白。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溅起冰冷水花,湿透她的裙裾,却未能冷却她胸中翻腾的烈焰。她已命陆炳即刻调派快马,携画像南下,沿运河南巡,务必抢在范昭之前寻得妹妹朱莲。与此同时,她亲笔修书一封,托苗美芸送往五台山旧友??那位曾为陈妃接生、如今隐居山林的老稳婆,只盼能从残存记忆中拼凑出更多线索。
春祭前夜,紫禁城内外戒备森严。三大营精锐布防皇城四门,神机营火铳手列阵午门两侧,箭楼之上弓弩如林。于谦亲自坐镇兵部,调度九边军情;杨洪率铁骑驻扎通州,阻截范昭前锋;锦衣卫缇骑四出,连破三处靖海盟密道,缴获大批火药与倭刀。然而,敌势汹涌,古北口失守后,叛军裹挟流民,号称三十万众,已逼近顺义。更令人忧心的是,民间竟有传言四起:“真公主藏于江南,今被迎回,将代景帝正位!”此语似由某股暗流悄然散布,直指沈兰舟身份可疑,意在动摇人心。
沈兰舟深知,这不仅是战场之争,更是名分之战。若范昭果真寻得朱莲,无论真假,皆可立其为“正统”,以血缘之名蛊惑天下。她不能输,也不敢输。
翌日清晨,春祭大典如期举行。天未亮,百官便齐聚太庙外。乌云压顶,空气沉闷如铁。礼乐声起时,一道闪电劈开长空,照亮了沈兰舟缓步前行的身影。她身着翟衣,头戴凤冠,金册宝印捧于胸前,步伐坚定如磐石。文武百官跪迎于道侧,山呼万岁之声震彻宫阙。
祭坛之上,香烟缭绕,宣宗灵位赫然在列。礼官宣读祝文,追述壬戌宫变之冤,昭告天下先帝遗女归来之事。沈兰舟焚帛奠酒,双膝跪地,声音清越而悲怆:“父皇在上,儿臣兰舟,今日归宗,不负血脉,不负母志。愿以己身承社稷之重,护黎民于水火,还乾坤以清明。”
话音未落,thunder一声炸响,仿佛天地回应。群臣动容,不少老臣泪流满面。朱祁钰端坐观礼台,面色复杂,既有欣慰,亦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忌惮。他原以为自己掌控全局,却不料这位失散多年的妹妹,竟能在短短数月间赢得如此威望。她的存在,既是助力,亦是隐患。
典礼刚毕,急报传来:范昭大军已于昨夜渡过潮白河,距京城仅六十里,前锋骑兵已袭扰东直门外村落。京师震动,百姓闭户,市井萧然。朱祁钰当即下令关闭九门,全城戒严,并召沈兰舟入殿议事。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地图铺展于案,红线标注敌我态势。于谦沉声道:“敌众我寡,且叛军多为亡命之徒,悍不畏死。若强攻城池,恐伤及无辜。依臣之见,宜固守待援,待山西、河南勤王军至,再图反攻。”
杨洪则主张出击:“贼寇远来疲惫,士气虽盛,粮草必缺。若不出击,任其围城,民心必溃。不如趁其立足未稳,以神机营火器开路,精骑突击,或可一战退敌。”
争论之际,沈兰舟忽开口:“二位所言皆有理,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如何退敌,而是如何瓦解其根基。”她指向地图上的太湖区域,“范昭之所以敢兴兵作乱,必有所恃。若我所料不错,他早已派人南下,意图寻访另一名公主。一旦得手,便可伪称‘奉正统以讨逆’,届时不仅江湖响应,连朝中动摇者也会倒戈相向。”
朱祁钰皱眉:“你是说……还有第二个公主?”
“是。”沈兰舟取出陈妃遗书,呈于御前,“母亲临终前亲笔所书,确有一女,名为朱莲,寄养江南。此人若落入范昭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殿内一片寂静。良久,朱祁钰叹道:“十五年隐秘,今日方知。朕虽继大统,然对兄长骨肉,实有愧疚。既然如此,你当速遣可靠之人南下,务必将此人寻回。”
沈兰舟摇头:“不必遣人。我自己去。”
众人愕然。于谦劝道:“公主乃国之象征,岂可轻涉险地?万一途中遭伏,大局危矣。”
“正因为我是象征,才必须亲往。”她目光如炬,“若我避而不前,世人只会说我贪生怕死,畏惧挑战。我要让天下看见,永宁长公主不仅能在庙堂之上主持公道,也能在乱世之中踏雪寻梅。”
朱祁钰凝视她良久,终点头允准。但他加派五百精锐护送,并令水师提督率战船沿运河南下接应。
三日后,沈兰舟乔装成医女,带陆炳与两名贴身侍卫悄然离京。马车穿行于荒野之间,沿途可见战火痕迹:村庄焚毁,尸骨横陈,幸存者蜷缩在废墟中哀嚎。她掀开车帘,目睹此景,心如刀割。一名老妇抱着死去的孩子跪在路边,哭喊着“朝廷不管我们了”。沈兰舟下车扶起她,递上银两与干粮,低声承诺:“我会回来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们再受这样的苦。”
这一幕被随行锦衣卫记录下来,日后传为“公主抚民图”,广为流传。
行至沧州,探子来报:扬州方向发现疑似范昭密使踪迹,目标极可能直指苏州某尼庵。沈兰舟当机立断,改道南下,昼夜兼程。途中遭遇三次伏击,皆被陆炳率众击退。最后一次交锋中,一名刺客临死前嘶吼:“公主?你不过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嫡女已在太湖登舟,不日将入京受封!”
沈兰舟冷笑:“他们果然找到了她。”
四日后,船抵太湖。烟波浩渺,岛屿星罗棋布。据线报,那座孤岛尼庵名为“慈航庵”,建于南宋年间,香火冷清,近年更少有人迹。庵中仅住十余名比丘尼,主持法号“静尘”,据说是当年坤宁宫一位宫女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