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想还他清白,就该将他的尸体交给本座,本座自会在众人面前证明他这具尸骨与邪魔并无关系。”
华镜座语气愠怒,天术座以生命为代价为中元洲甚至是整个五洲的人争取来了苟活的机会。可对这位烈士的缅怀还没持续多久,居然就生出了对他的怀疑之声。甚至这声音还愈演愈烈,直至今日有人寻到了天术尊者的尸骨后彻底爆。
这样的现状着实令人心寒,华镜座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是去寻其尸骨,试图为天术座正名,可他的尸骨却立马在出现地点不翼而飞。
“这不在伱的职责范围内,本座不会将他交给你。”恒炼座摇头,“华镜,你只管活人,死人的事情……”
他话还未说完,华镜座就略微昂打断道,“你是故意把他的尸体藏在这里的?”
恒炼座转头,鹰一般的双眸锐不可当:
“这事关我们辟邪司五千年的名声!本座岂能儿戏!无论他是正是邪,本座自当查个水落石出!!”
“有什么好查的?!他根本不可能跟邪魔达成协议!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华镜座怒不可遏,她出来的声音震动了面前的禁制,一圈圈的涟漪隐约荡漾在透明的空气中。
“那场酸雨之灾中只有他活了下来!辟邪司中,也只有他主张物尽其用反过来奴役邪魔!不知多少穷凶极恶的邪祟被他从天牢中带走成为他的手下!他最后那招‘空无边处’你难道没见过?!何时会有一圈黑须环绕在周围?!”
恒炼座一连串的问题宛如一枚枚炮弹,炸在密闭的牢房中产生阵阵回响、震耳欲聋:
“只有邪魔!才会有那般恶心的触手!就连他的尸骨,都被彻底染成了黑色!”
那轮寂灭一切的黑日周围环绕着一圈触手,这是不少人都亲眼目睹的一瞬。更有人用珍贵的留影石记录下了那一幕,而这也是在尸骨出现之前用来质疑天术尊者牺牲初衷的最大证据。
华镜座宽大的紫袍下胸腔起伏,她缄默良久,终是开口:
“你畏惧祂们。”
恒炼座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错愕了一下。“你执掌天牢,喜欢折磨蹂躏邪祟,再可怖的邪祟在你的手下也会自愿求死,被别人誉为‘让邪祟都感到恐惧的人’。但本座看得出来,那不是因为你无所畏惧,而是因为你在报复。本座不知道你之前留下了什么阴影,但知道你只是将对祂们的恐惧泄到这些更弱的邪祟身上,所以你根本当不起这样的名头。”
华镜座毫不留情地说着自己对恒炼座的判断,她那双白瞳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在刻意激怒本座?”
恒炼座转过了身,他双手负后,这是华镜座出现开始他第一次完全正面对向她。
华镜座轻摇螓,“本座只是想说,若要找一个这世上最不畏惧祂们的人,只有他。你能在最安全的地方尽情折磨这群邪祟,那是因为它们的爪牙已经被他磨没了。所以,你没有资格去质疑他,整个五洲也没人有这样的资格。”
在辟邪司中她负责内司的工作,寻找邪祟及痕迹是她的主要职责范围;天术座则负责外司的工作,抓捕与诛杀邪祟是他的职责;而恒炼座,则掌管天牢,负责管控与研究邪祟。
从部署分工来看,天术座的位置的确是付出最大也是最危险的。
“荒谬!原则问题凭什么不能有人质疑?本座早就跟他说过不该试图掌控邪祟!此举与邪修何异?!”
“原则问题?”华镜座冷漠反问,“邪修御邪,那是源于对力量的崇拜,本质上是渴望从更强大的存在那里求得力量;而他御邪,是将邪魔视为家畜,旨在让人们看邪祟如看家中猪狗,从而舍掉畏惧。你与他共事这么多年,连这点也没读明白吗?!”
恒炼座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他的唇角微颤,没再与咄咄逼人的华镜座对视,而是转而看向水晶宫中的根根黑骨。忽地他轻轻握拳,哀声长叹:
“本座又怎能看不出来?但他错了,错在这世上能将邪魔视为家畜的人,也只有他一个而已……让人将虎豹视为猫狗,这本就是不该也不可能的事情啊……”
男人怅然若失地将手按在水晶宫的透明表面上,仿佛要隔着牢笼触摸自己的老同僚,“他本该有个千古流芳的结局,却偏要碰那些脏东西……”
他的言语中皆是对这位老朋友的惋惜,仿佛天术尊者急转直下的死后风评都是他没能劝阻对方的错一般。
可惜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人各有志,志比金坚,想要改变一位洞虚尊主认定的想法难如登天。
华镜座看着恒炼座流露在外的情感,沉默不语。
她与恒炼座看似都是与天术座平起平坐的高位者,但辟邪司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没有得到过天术尊者的帮助与教导,也绝无一人能说自己对那个定海神针般的老人没有一丝感情。
“你以为是本座不想相信他吗?那是因为本座已经不能相信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