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马车载着两个小姑娘驶离了繁华如梦的上京城。
姜静行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彻底看不见马车了,才带着心情低落的姜璇回家。
与此同时,泰安楼也有一场饯别的宴席。
都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陆执徐入主东宫,作为他表弟的章云彻,还有曾做过他伴读的霍鉴琦,皆随势受到了重用,如今章云彻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博安侯府世子,而霍鉴琦也升任太子左卫率,负责宿卫东宫。
今日这场宴席上,在东宫深居简出的陆执徐端坐主位,二人陪侍左右,至于对面坐着的,便是已经成为太子心腹的年鸣英了。
年鸣英满斟一杯酒敬三人:“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饮过这杯酒,我也该上路了。”
章云彻翻了个白眼,不满道:“你这话说的太不吉利了。”
霍鉴琦闻言皱眉道:“陛下将你调任惠州通判,管的也不过是粮运琐事,跟你原本刑部侍郎的官位一点都不相关,陛下接连贬斥亲近东宫的人,这明显是在针对殿下,你以后想回来可难了。”
年鸣英笑笑没说话,他看向上首的男人,比起在王府时的闲云野鹤,已做了半年太子的陆执徐成熟许多,身上的威势也一日盛过一日,如今再看,已然是年富力强的储君模样,也就怪不得当今越来越忌惮这个儿子。
作为陆执徐的心腹,年鸣英早做好了仕途坎坷的准备。
他吐出一口气,安慰众人道:“好歹是五品官,且惠州是我老家,陛下也不算赶尽杀绝。”
“我敬殿下一杯。”
陆执徐回敬,搁下酒杯后淡声道:“惠州离幽州和嘉峪关不远,这一阵子边关不安分,你日后执政一方,切记警醒自身,万事小心为上。”
年鸣英拱手,正色道:“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保重。”
陆执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门外有内侍等着,他不能出宫太久,只好在此时离开,年鸣英也知晓轻重,起身将他送到楼下,等回到楼上吃完酒席,也到了该上路的时辰。
章云彻和霍鉴琦将他送到郊外,年鸣英回望了一眼上京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而在他离开一月之后,皇帝和太子的矛盾也从幕后放到了明面上。
自古以来,皇帝和太子便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况武德帝今年不过四十多岁,尚且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去年被逼立太子只是无奈之举,他如何甘心就此放权,可陆执徐作为太子,也急需权力帮他坐稳储君之位。
父子二人利益相悖,在朝政上的磕碰越来越多。
而为打压太子,武德帝越发倚重绣衣卫,当初为搜捕寒衣教而成立的绣衣卫,终于成了帝王手中的鹰犬,朝中保皇党和太子党泾渭分明,少有朝臣能保持自身。
武德九年六月,原本的礼部老尚书年老致仕,礼部右侍郎刘洪接替了礼部尚书一职,随后沉寂许久的安王在大朝会上公然请旨赐婚他与刘洪之女,武德帝欣然应允,随之又有大臣提出为太子选妃,谁知却被武德帝以天象不合拒绝。
皇帝对太子的打压昭然若揭。
大臣们或明或暗的视线投向最前面的太子,谁知太子不怒反笑,端的是一位神情和煦的翩翩君子作态,霎时看的不少人心中惊疑不定。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边关也不太平。
端王勾结异族的案子早已了结一年多,可拓跋宏如何处置却始终没个定论,一是大雍不愿如此轻易放人,二则是拓跋宏作为突厥亲王,也不能轻易杀了,两厢纠结下,便只能继续把人关着。
到了七月末,正值酷暑难耐。
早已野心勃勃的突厥再也按捺不住,以大雍扣押可汗胞弟之名,接连派兵骚扰来往商队百姓,威胁大雍释放拓拔宏,并要求大雍以黄金万两,并嫁给新可汗一位公主作为补偿。
此事一出,武德帝大怒,拓拔宏私通端王在前,突厥不臣之心在后,若将人放了,大雍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武德帝接连召见几位重臣入宫,朝中战意昂扬,可直到八月,边关也没有传来突厥进犯的消息,反而没过一月便鸣鼓收兵,随后突厥吉力可汗来信武德帝,言明要派出使者前来上京城谈判。
武德帝应了,释放拓跋宏一事便就此不了了之,只留给礼部和突厥使者来回扯皮。
突厥使者入京那日,正好是八月十五前一日。
下月便是九月,九月为授衣之时,学院援衣假,姜绾得了一月假期,当即快马加鞭赶路,总算赶在中秋佳节前几日回了家。
姜璇许久没见侄女,一腔母爱顿时迸发出来,她抬头看了看天气,些许云彩将月亮遮了大半,毫无赏月的气氛,随后低头想了想,当即拍板要带着侄女去山上庄子里避暑赏月。
彼时靖国公府三位主子刚用完晚膳,正坐在院子里乘凉。
姜绾一听这话,也起了兴趣,便赞同道:“山中地势高,的确是个赏月的好去处。”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转头便和姜璇商量起要去哪处山头赏月才好。
翌日便是中秋节了,今日姜静行早早下值在家,此时见她们两个想一出是一出,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面上却是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都道女大十八变,姜绾比去年长高许多,已经比姜璇还要高那么一点了,五官也长开了些,人却比以往更爱向姜静行撒娇了。她抱住姜静行手臂摇了摇,笑着哀求道:“姑姑是打定主意要去山上赏月了,中秋团圆夜,爹爹有五日假期呢,便随我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