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伸出手,那双就算变化再多次,也依然干瘦枯黄的手轻轻抚着禅院甚尔的脸庞。
“已经足够了。”
她完整地说出这句话,笑盈盈的模样让禅院甚尔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初见的绘里。
在当初濒死前的诅咒,未必没有绘里本身的求生欲与怨恨所在。
她想要留下来,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想要再陪伴安慰下自己的丈夫。
所以哪怕表现的再豁达再无所谓,在死亡到来的那一瞬,绘里依然无声的在求救。
但是现在,她想已经够了,惠已经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
这世上的父母本就不能永远陪伴着自己的孩子,但爱人可以,她低下头,微微蜷缩,像是要让甚尔与她融为一体般的紧紧拥抱住他。
“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哪怕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绘里缓缓说着,这是曾经他们共同立下的结婚誓言,满怀爱意的话语,在此刻,却是最扭曲恐怖的诅咒。
禅院甚尔难得放下了所有,只是怔愣地看着面前的绘里,他的声音干涩,却像最初他们立下誓言那般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特级咒灵的咒力浸染了禅院甚尔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满着她的痕迹,好像要把甚尔吞之入腹。
明明他们要奔赴的不是什么幸福的未来,而是结束一切的死亡。
可此刻却像是在结婚殿堂上般,他们虔诚又幸福的许下相伴一生的誓言。
绘里开心的笑眯了眼,轻柔的一吻落在了甚尔的额头上,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回到了甚尔的红绳里。
家门被推开,禅院惠进来看到满屋子的咒力残秽一顿,不过因为是熟悉的残秽,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禅院甚尔似乎不在状态的样子,他顿了顿,还是开口说:“甚尔,绘里她的状态还好吗?”
作为和绘里最近的人,禅院惠是最能感知到绘里状态的人。
咒灵和人终归是有区别的,绘里无疑是爱着他们的,但这份爱在咒灵本能的改变下,就容易扭曲成什么吃掉杀掉之类的爱。
绘里一直都很冷静,只是有时候,禅院惠也会担心绘里会不会太压抑自己。
他们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不就是为了绘里能够自由自在的吗?
虽然不至于让绘里真的去杀人什么的,但让绘里适当发泄还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基本掌握禅院家的禅院惠面不改色想着,在咒术界这样的大染缸中,就算被保护的再好,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德行。
他当然不会和那些高层一起同流合污,但该会的手段他还是会的。
禅院甚尔看着面前心性强大的禅院惠,难得产生些欣慰,毕竟面前的孩子被他养的很好。
只是他也很清楚,如果禅院惠知道他和绘里因为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对方绝对会反对。
甚至这个擅长孤注一掷的孩子,可能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选择。
所以当然不能真的告诉他所有,而一个父亲,最清楚该怎么欺骗自己的孩子了。
“惠,过段时间把家主仪式走一下吧。”禅院甚尔伸了个懒腰,好像这个位置像是大白菜一样便宜。
禅院惠微微蹙眉,虽然他的年龄还不太够,但十种影法术的存在,基本已经确定了他的位置。
他也没有多问甚尔为什么,毕竟这几年禅院甚尔干的家主的事越来越少,大多都是他做的。
所以现在也只是个名头的交换而已,不需要费什么周章。
“这种事竟然要我亲自去办吗?”禅院惠吐槽了一句,也没有多提,“之后去赏樱吧,我记得绘里喜欢樱花的。”
禅院甚尔含糊应了一声,摩挲着红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禅院惠带着期待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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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把家主的位置交替出去后,禅院甚尔就“疯”了。
这是咒术界的大部分人的评价,他们直白地把那个契机般占据禅院家数十年家主之位的天与暴君称为疯子。
而禅院甚尔的行为,被那样评价,似乎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