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如此,待进了门,裴良玉只借着话头略撒了撒娇。
太后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才道:“方才你从皇后处来,可见着人了?”
“见着了,”裴良玉立刻反应过来太后话里的意思,借着手帕的遮掩,轻声道,“国舅夫人的盘算,都写在脸上了,不必多问半句,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裴良玉歪在太后身边,用帕子盖了脸,面前影影绰绰,叫人看不真切:“不过人家乐意做一做梦,我又何必戳破呢。”
“真是个促狭丫头,”太后轻笑一声,“当初太子命数一说传得沸沸扬扬,皇后曾有意在娘家为她挑人,却被撅了回来。”
裴良玉靠在太后身边的大迎枕上,微微低着头,玩着手上蔻丹:“风水轮流转罢了,这会儿皇后娘娘尚在记仇,不给娘家面子,日后换了旁人,却未必不会动心。这样的事,只会多,却不会少。姑姥放心,玉儿都晓得。”
太后颔首道:“你能想得开就好,有些话,做儿女的能说,做人儿媳的却不能,这世上原就是如此不公的。”
裴良玉听了这话,却没立刻往下接,这种事的决定权从来没在她手上过,想不想得开又有什么打紧。后宫不缺美人,普通官宦之家也不会少了长辈赐下的娇妍美人。
裴良玉本就是双身子的人,又好些日子对杂事提不起兴致,原以为拜见过太后许会好些,却不想仍没太大变化。连着汾阳王归京,处置了那假扮世子上蹿下跳的西贝货,也不过回一句知道了。
青罗几个早瞧出她兴致不高,却也总不得劝解之法,一个个愁得厉害。
齐瑄却以为是裴良玉被两个孩子伤透了,心中自责,有心带她出门走走,又总不得时机,加上前朝事忙,又有几个弟弟添堵,他略一耽搁,裴良玉月份大了,便也不好出门,只能让人多请裴夫人等多进宫来陪伴,以做宽慰。
好在裴夫人见多识广,只道她是有孕在身,难免受些影响,便只等瓜熟蒂落那日。
“都轻慢些,”青罗站在殿外,小声吩咐一干伺候的宫人,“这两日天热得古怪。”
汾阳王归京,处置了西贝货一事,百姓俱都津津乐道。
也不是没人想将这西贝货牵扯到裴良玉身上,实在是这两年她忙于东宫事物,难得出行,又有裴家与齐瑄等人在背后盯得紧,谣言苗头才起,就被掐了不说,帝后二人还特意赏赐一番,以叫她安心。
故而这天气热得很,裴良玉心里也十分烦躁,却不是因着这事。或者说,是根本没空再分出心思给它。
秋娴打外头进来,瞧见裴良玉正闭目养神,悄悄走到她身边,换下了打扇的侍女。
“如何了?”裴良玉睁开眼,看向秋娴。
秋娴轻声回道:“不出殿下所料,京城周边的田地俱都干了。民间已隐隐有了影射东宫之声。”
裴良玉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轻抚着肚子,蹙着眉:“另派些人,好生注意着民间舆论,本宫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秋娴手上动作一顿:“殿下可是有些别的担忧?”
“有备无患罢了,”裴良玉不敢将心中的忧虑尽数说明,便只在面上全做是对齐瑄的担忧。
这天旱了一月,便有东宫的谣言出来,若说背后无人,又有谁敢信。平白无故的,谁会往东宫头上散布这种谣言呢?
无非不过是前朝余孽,又或是那几个有异心的皇子。
只是裴良玉担忧的却不是这些,她为的是肚子里这个。民间舆论若真是趁势而起,不管背后是谁操纵,只要皇帝不想动摇国本,便绝不能将齐瑄这个太子推到前头。可她肚子里这个就不一样了。
如今正是鬼月,中元未过,若这孩子生在此时,只怕一出世,就得被人骂做灾星。
虽说她相信齐瑄,可这世上,人心最难琢磨,她不敢赌旁人,也更不敢赌日后。
故而如今,她自当未雨绸缪,先防着外头,再好生保养,免得这孩子急着出来。
秋娴隐约明白裴良玉的意思,又侍奉了一会儿,等到青罗进来,方悄悄退了出去,替她办事去了。
秋娴离开长平殿,在长巷遇见了福瑜与王景程。论理,二人此刻应当还在宫中读书,不该出现在东宫才是。秋娴只这么一想,便低头行礼,候在一旁,只等二人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