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眼人一瞧那字体结构、笔锋力道,便知出自一人之手。
“当然,只笔力相似,尚不足以证明陈皇后就是那‘顾命’。
真正叫臣坐实猜想的,还是近日偶得的……此物。”
他卖着关子,在皇帝摄人的目光下,缓缓取出最终的杀手锏。
不是旁物,正是泰王守灵那夜从“孔夫子”嘴里掉下的遗诏。
不偏不倚,还刚好与皇帝从泰王手中抢走的部分雷同。
“这些年,有一事臣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能叫我云氏满门甘心殉道,必定是亲眼见过真正的遗诏。
可先皇顾命手持遗诏,即便蛰伏不出,不保太子,也断不会恶意挑起事端,置旧主唯一血脉于死地。
矫诏之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直到见到它……臣才豁然开朗。
陈氏当年本想烧了传位诏书,来个死无对证。
可引火就焚之际,却得高人提点,方知高宗遗诏竟是正副两本,正本昭告天下,继位大典后于礼部封存,副本原应祀于宗祠,以备不时之需。
怎知事到临头,原定送往宗祠的那册,却不见了。
原是高宗死前多想了一层,副本被他一分为三,秘密交予三位朝臣手中。
便是高人带来这消息,受他点拨,陈氏留了一线。
陈愈没有烧光那诏书,而是暗中昧下一部分。
后来,果真如高人所料。
十几年间,顾命蛰伏不出,遗诏副本也毫无头绪。
陈氏斗败了宁霖一系,虽得一时之胜,可先皇遗旨好似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叫他们始终无法安心。
最终那妇人想出毒计。
以传位诏书残卷冒顶顾命遗诏,诓骗保皇党起事,又以保皇党证供,钉死宁霖谋逆罪行。
如此,即便顾命只认怀仁这个太子,可谋反的太子与逆臣无二。
用这样的手段,搭上数万无辜性命,陈氏终是助明孝坐稳储君之位。
陆大人,陆高人,老夫说的对也不对?”
被cue的陆大人,正是翰林学士、天子近臣陆渊。
也即截下云鹤编书大业,为万千举子编科考官方教材却编了几十年尚未付梓的那位。
他已然须发斑白,闻言也只支起上身,轻喝一声。
“满口胡言,胡乱攀咬,我与云氏从无瓜葛,与太子党亦不亲近,犯得着行此恶行?顾大人老来真是越发混账了。”
“毫无瓜葛?我看不尽然。”
他施施然道出一桩旧事,“当年陆大人年轻气盛,自负才学冠世,曾于学子中夸下海口,只要登门拜师必得云鹤青眼,不想却被恩师以心性不纯拒之门外,是也不是?”
陆渊不答,只无意识压下眉梢。
“如此一桩小事,你却记了一辈子。
后来你一举高中入了翰林,自此收敛锋芒,旁人无不以为你听了劝转了性,自此沉心学问,没成想不显山不露水间,你竟步步为营,逼死了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