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的墓园中,在池瑜下葬的墓地旁边,已经一并挖出了一处新的棺椁位置——
管家知道,这是祁泠给自己准备的……
现在的祁泠,就像是一滩死水,任何人说任何话都不足以挑起祁泠丝毫情绪的变化。
他这个人,他的灵魂仿佛已经随着那一声枪响一并去了,只剩下一副躯壳在勉力孕育着这孩子,这个有着池瑜血脉的孩子。
管家为此忧心忡忡,甚至找来了心理医生。
祁泠依旧不再拒绝心理医生,他甚至和心理医生聊了一个小时。
管家本以为能有所成效,结果医生出来的时候直摇头,最后思来想去,只给出了一个方案,叫医生来家里,做一张孩子的四维彩超吧。
冰凉的透明啫喱状的医用耦合剂挤在白皙光滑的腹部,祁泠瘦的过分,撩起衣摆,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把精雕细琢的纤细骨骼,腹地顶出的那道小小的柔软弧度,是他身体上唯一还勉强算得上有肉的部位。
随着探头在腹部游走,孩子的手脚一点点清晰,孩子跟祁泠一样,都处在严重的营养不良中,较之相同月份的孩子,这个孩子无论是器脏的发育还是身高体长,都要少上一大截。
谁也不知道祁泠现在的身体状态还能继续孕育这个孩子多久,谁也不知道这个过分虚弱的孩子又能在祁泠的腹中顽强的撑多久。
祁泠躺在平椅上,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中的孩子。
探头慢慢往下,直到露出孩子的一张脸。
她闭着眼睛,很乖的睡着,正面脸朝向的,将五官暴露的一清二楚。
她有着英气的轮廓、秀挺的鼻尖……还长着一双别无二致的潋滟的桃花眼型……
管家简直不敢置信,侍奉的佣人控制不住的捂住嘴巴,但也没挡住那一声惊呼,“简直一摸一样。”
祁泠原来拽住衣服不下滑的手发着抖,紧紧攥住自己身上的棕褐色毛衣,手背指骨深深凸起。
自池瑜去世后,祁泠第一次出口说了自己的要求。
像是那一滩了无声息的死水被投下一粒珍贵的宝石,终于激起了片片涟漪。
“帮我拍一张照片。”
这个孩子,是意外之喜,偏偏又生着与池瑜一摸一样的五官。
他拿着照片,先是眼睫颤抖,而后大串大串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在乌兰巴的那一天,池瑜问过我,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当时我犹豫了,池瑜以为我不喜欢,后来的每一次,她就不再提了。”
“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再也不愿意给我机会,听我说了。”
他的手,轻轻触摸起了腹部。
像是有所感应,微微隆起的腹部,因着他的触碰,有一道小小的,类似蜗牛触角的顶碰,轻轻的回应了祁泠的手心。
祁泠将照片贴到胸口,第一次,对于这个孩子的出生,有了几分希望与渴望。
后来那张照片被祁泠放到了书房,他亲手做了相框,将它放置在了一众池瑜照片之中。
那些祁家探子偷拍的照片,被祁泠悉数拿出,放满了书房的各个位置。
那条陪他度过发情期的,池瑜的睡衣衣带以及……池瑜醉酒后,他们初次亲吻,他恼羞成怒扔在池瑜身上的月白色小毯子,都被他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是他仅有的,唯一的,还在祁家的,池瑜的东西。
祁泠开始积极配合医生的所有治疗,只要是对孩子好的,他都愿意尝试。
孕期妊娠症状来得很猛烈,像是孩子在替自己的父亲谴责惩罚他一般,也像是孩子在责备母亲在前四个月对自己的不管不顾,因此,祁泠受了不少苦。
不过一月,再次进行b超检查的时候,孩子的各项指标已经恢复,甚至腿长手长达到了优秀。
圆滚滚的手脚显露在屏幕上,说不出的可爱。
但祁泠还是一如既往的瘦。
他将孩子养的很好,自己却是又消瘦了几分。
他卸任了大部分的工作,元老院的事务几近放手,直到又有新的消息传来,说是发现了宋酲的一处私宅,并且在其中逮捕了一个人……
按道理说,这种事务不该再拿到祁泠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