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府殿大门再度被打开时,将军已是一脸清明,俯首望着蹲坐于门旁的槐岚公主,面露无尽疼惜之色。
于是二人促膝长谈了几晚,加之赵宫令从中牵线搭桥,这一来二去的,风流小将军真就生了情愫,现下对这位和亲来的西域公主可谓是情深似海。
“你该不会想着让我娶妻吧?”
心知这一切皆是她之意,无樾抿紧了唇,几念后郑重开口,倔强道:“我是坚决不从的,我就想安稳地护着你,你可休想弃了我。”
都已过了诸些年,此少年还在担忧被抛弃之患,沈夜雪险些噗嗤笑出声,眉目含笑着:“弃谁我也不会弃你,可安心了?”
“此话当真?”无樾似是而非地狐疑一瞥,随之正容亢色道。
“我不信,我要你发誓。”
“爱信不信,”手上举止并未停歇,她随然以回,“让君王发誓,你还真有这胆……”
言语至此处,一侍从气喘吁吁地从外头奔来,伸手拭去额上细汗,冷静半晌才高喊一声。
“陛下,大事不好了!”
那侍从肃然拧紧眉心,极是着急地禀报:“方才有人来报,九千岁旧疾复发,病倒于城中一巷陌内。陛下可要去瞧一瞧?”
闻言霎那,书册猛然掉落,沈夜雪蓦地起身,一遍遍断定着此消息的真假。
“此等大事,怎现下才来禀报?”
可她如何能平息翻涌而起的心绪,仅是止了一顿,便使她愤然不可遏制:“倘若他有何闪失,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给他陪葬去!”
“陛下息怒,属下也是刚听闻此讯……”从未见陛下生过此番怒意,侍从吓坏了胆,连连瞧向地上被扔落的奏本,急忙跟上其步子。
她已然无心再去暗忖宫中琐事,照着随侍指引之路让马夫再行得快一些,心上凌乱不堪。
寒风呼啸,马车穿过八街九巷,最终停至一宅院前。
宅院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翘角,花香隐隐飘荡,屋舍一旁淡雅。
她已然顾不上端量四周,院中寻不见人影,唯有几名宫侍待于旁侧。
快步踏入屋内,屋中摆设尤为雅致,她却仍旧未见那清冷身影,心下慌乱未止。
“他身在何处?”沈夜雪瞥望身边伫立的侍从,忽而醒悟是她大意被诱引了来,赫然而怒,“你们在欺君?引朕来此是何用意?”
一道清逸之影悠步走来,侍从不约而同地退于两旁,沉默未语。
“都退了吧,”离声负手而立,示意随侍皆退去,深邃眸光轻落于她眼底,笑意浅浅而望,“微臣想与陛下独处。”
待周围宫侍离去,她连忙将他打量,确为无恙后,才悄然松了气:“阿声,他们说你旧病复发,倒在深巷……”
“我这就去治他们的罪。”
这些侍卫是越发无法无天了,欺君乃是死罪,也敢行此冒犯之举……
沈夜雪正欲迈步,便带入了清怀。
“是我引阿雪来的,”她听着男子于耳畔轻言,语声低哑,透着轻浅的蛊惑之意,“阿雪心思缜密,若非这般,如何能让阿雪瞧见我们的家。”
恍惚间一怔,她这才四顾起这座庭院与宅邸,后知后觉地感这府宅煞是雅观。
“此地是……”沈夜雪如梦初醒,倏然意识到这便是他曾允诺的一处府殿。
眸底氤氲退散,他轻抚怀内娇色青丝,望周遭风水大好,晏然一笑。
“宫阙太是宽阔庄严,怕你待久了会感无趣,便想着在此处安一个家。”
家……
她竟是……有了个家?
曾经梦寐以求的事当真落在了她头上,旧日所羡旁人的点滴,一一实现了。
“我也有家了?”
杏眸淌过缕缕清亮,她回眸一望,双目映入的皆是他的影子:“我再也不必羡他人,我有夫君,也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