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适才的亲近被旁人不慎撞见,衔霜的面庞上还带着一层浅浅的绯红,许久不曾褪去。
她轻轻咳了一声,想要遮掩自己心中的这份不自在,又侧过了头,看向了坐在榻上的那个人。
适才那个还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口口声声诉说着自己有多么想她的人,现下却只是沉默不语,在对上她的目光时,更是极为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就算是将才福顺进来了一趟,的确让气氛稍微变得尴尬了些,可他的态度,怎么也不至于忽然间转变的这样大吧?
衔霜抿着唇,很是不解地想着。
锦被下,霍则衍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感受着尖锐的疼痛感传来时,却依旧有几分恍惚。
其实适才福顺推门进来时,他便意识到了这个“梦”的不对之处,心中却始终不敢真正相信。
原来方才的那一切,竟不是他的一场梦么?
原来他眼前的这个人,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不是梦境,不再是梦境。
衔霜竟是真的来了。
她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坐在他的身侧,面色灿若桃花,神采焕然,气色较起先前,更是好上了许多。
看来她的病,如今已经悉数好了。
那只有十之一二的可能性,竟成真了!
初意识到这一点时,霍则衍心中自然是激动难抑,喜不自胜,但不过少顷,他便想起了什么。
既然衔霜现如今已经病愈了,那么按着先前的交代,福顺应当也已经将出宫令牌和盘缠交给了她。
她应当,早就已经离宫了才是。
这个时候,她怎么还会出现在宫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而自己,又怎么能以现下的这副样子和她相见?
霍则衍知道,衔霜或许不会留意,更已经不会再在意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
但他仍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下的这副模样。
他也不知在榻上躺了多少日,现下的模样看起来定然也狼狈极了。
怎么能让衔霜看见,自己现下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衔霜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在默然了良久后,她终于忍不住转身面向了他,出声打破了殿内的这片沉寂。
“你怎么了?”她问霍则衍道。
看着他黯然的面色,她忽然想起了适才福顺进来时,自己猛地一下推开了他的情形,又有些心虚地问道:“是不是刚刚……扯到你的伤口了?”
听着衔霜带着些许担忧的声音,霍则衍有一瞬间的怔然。
是啊,方才的那些并非是他的梦境,她真的已经能说话了。
所以,先前昏睡时,他隐约听见的那些不真切的声音,竟也是她同自己说的话么?
断断续续地回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话,他的眸色变了又变,心中也乱成一片。
半晌后,他终于开了口,却并未应答她的问题,只是同她道:“衔霜,你的病好了。”
衔霜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是“嗯”了一声,点头道:“我的病已经好了。”
她说着,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道:“但你现下的身子还未好。”
霍则衍仿若并未听见这后半句话一般,又轻声问她:“福顺未将出宫令牌给你么?”
“给了。”衔霜摇摇头,简明扼要道。
“那……”他看着她,声音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期盼,小心翼翼地问她道,“那你为何没有走?又为何,会来我这里?”
闻此,衔霜自然能猜到霍则衍想问些什么。
她看着他现下这副苍白的面色,便不由得想起他在她病着的那段时日里,是如何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不要命一般地折腾。
再想起他竟还在那些事情上瞒着她,故意不让她知道,即便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即便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她也还是止不住会有一种有气无处撒的感觉。
看着那道小心翼翼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对他道:“霍则衍,因为我得来看你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