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霜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帘,一边去掀他腕间的衣袖,一边闷闷对他道:“我适才是问你,你身上的伤,现下还疼不疼?”
听着她重复了一遍那话语,霍则衍心头猛然一震,浑然未察觉她此刻的目光,已然落在了自己腕间的一道道伤痕上。
还疼吗?
曾几何时,在雀岭山下的医馆里,也曾有人这么问过他。
只是当初那个会心疼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衔霜,早就已经被那时的他给弄丢了。
时至今日,她竟还会问自己这个么?
她真的还会关心么?
他凝视着她,静了须臾,终于按捺不住,轻声问她道:“我疼不疼,你如今……还在意吗?”
听着这话,衔霜握在他手腕间的手顿了一下。
明白过来霍则衍的意思后,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想将他的手直接甩开。
但看着他腕间一道道显露于自己眼前的交错伤痕,她又努力克制住了这份冲动,硬生生地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她轻轻地放下了他的手,看向他时,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道:“傻子,疼死你好了!”
“看来高公子说得对。”她心中止不住地越想越气,“霍则衍,你真的就是个傻子,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
哪有这样傻的人?
为她落下了满身的伤痕,为她险些没了性命,为她不管不顾地做了那样多,却还尽数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衔霜虽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但从她负气的话语中,霍则衍还是捕捉到了些什么关键的信息。
“高逊去找你了?!”反应过来后,他赶忙急声问道,“我分明同他说过,他怎么能……”
他说着,又止住了话头,只是有些急切地问她道:“高逊都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
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说漏了嘴,衔霜抿了下唇。
但她本也没想着,要在霍则衍面前假装不知道那些事情,索性也就趁着这个时候同他将话挑明,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道:“总归,你瞒着我做的那些傻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不过你也别怪高公子,人家也只是一片好心。”她又对他道,“若不是他追出宫外告诉我这些,这些事情,你究竟还想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追出宫外……
所以,她其实原本已经离宫了,只是如今又回来了,是么?
霍则衍想着,耳边又响起了她没好气的声音:“还是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让我知道这些事情?”
听着她的一声声“质问”,他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看着她,轻声道:“衔霜,对不起。”
“同你隐瞒了这些事情,是我不好。”他说。
许是不曾想到霍则衍也不辩解几句为她思虑的苦衷,道歉竟道得这样干脆利落,衔霜不由得有些意外,心中的气也随之消散了些许。
她正想着同他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他又再度开了口:“所以你如今回来,便是因着知道了这些事情吗?”
衔霜一顿,刚动了动唇,寝殿的门外却忽而响起了清脆的叩门声。
她估摸着应当是齐院使来了,忙起身前去开门。
果不其然,的确一如她所料。
齐院使见到她时,面上虽有些讶异,但仍是躬下了身子,恭敬地朝里头道:“微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听着“皇后娘娘”的这个称呼时,衔霜愣了一下,直至身后那人出声吩咐“平身”才反应了过来。
她赶忙摆了摆手,含笑同齐院使解释道:“齐院使误会了,我如今,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皇后娘娘了。”
“陛下将将苏醒不久,齐院使快瞧瞧看,陛下如今的身子,可好些了?”
她说着,也侧头看向了坐在榻上的霍则衍,看着他不知因何而暗淡下来的眸色时,笑意不自觉地敛了敛。
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牵着唇将齐院使请了进来。
看着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为霍则衍请完脉,衔霜忍不住有些担心地询问道:“齐院使,陛下如今可还有恙?”
齐院使捋了捋胡须,开口道:“陛下龙体已安,早前迟迟未醒,皆因心结所致,而今心疾既解,再进药石十日,龙体想来不日即可康愈。”
听着齐院使的话语,衔霜原本还有些忧虑的心总算彻底安定了下来,却又随着这话,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