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冷冷地笑一声,他的脸色阴的像暴雨将至的天空,“你这是在威胁朕?”
“我没有。”惜棠茫然地说,“我只是在说实话。”
谢澄脸上的神情一下绷紧了,他切齿问,“你就这么想留下他?”
眼泪瞬间盈满了惜棠的眼眶,“我只是想留下阿洵的孩子,他死了,人都不在了,我只是想把孩子留下来,一个襁褓中的稚儿,什么都威胁不到您的……”
惜棠不停呢喃着谢洵的名字,谢澄听在耳中,妒火与怒火接二连三地燃起。他面寒如冰,而惜棠神情恍惚,还在哀哀的哭泣。这全是为九弟弟而掉的眼泪。谢澄冷漠地注视着她,“留下这个孩子,”他没有感情地问,“对朕有什么好处?”
望着谢澄酷烈的神情,惜棠一下停住了呼吸。“我,我,”在这一刻,惜棠彻底的绝望了,或许从阿洵离去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只剩下绝望了,她强忍着酸楚的眼泪,终于说话了,“这是我最后为他做的事了,从今往后,我一定忘了他,把他忘的干干净净的,全心全意地伺候您……”
“伺候我?”谢澄捻着她的泪水,蔑然地笑了一声,“你就是这样伺候的么?”
惜棠脸色一白,她慌忙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颤着身子站了起来,在谢澄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她仰着头,脸色苍白,神情屈辱。
谢澄冷冷地,品尝了一会她的绝望,才漠然地开口了,“这个孩子,朕可以留下。”他冰冷的手指碰上了惜棠的脸庞,在她眼中微微有了光彩的同时,又残忍地说了下去,“但要朕把他养在宫中,是绝无可能的。待他出生了,会立刻有人把他送到临淮去,明白么?”
“我,”惜棠茫然地问,“我是他的母亲,连照顾他一段时日,都不能么?”
谢澄没有说话,只是冷酷地望着她。
看着他的神情,惜棠什么都明白了。但无论如何,总算保住孩子一条命了。惜棠抬起手,擦拭了下湿透了的面颊,“我知道了。”她不停地说,“谢谢您……谢谢您。”
第42章雪夜
谢澄听着惜棠不成语调的呢喃,起了身,最后看她一眼,走了。
惜棠失了力气,一下瘫软在了地砖上。
皇帝一离开,灵儿就立刻冲了进来。看着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的惜棠,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她连忙抱起惜棠,“您没事吧?”看着惜棠额上的伤痕,她脸色骤然大变,“陛下他,他打您了?”
“没有,”惜棠捂着小腹,苍白着脸说,她靠在灵儿的怀里,轻轻地流着眼泪,“灵儿,孩子可以活下来了,他可以活下来了……”她几乎泣不成声。
灵儿忍着酸涩的眼泪,“好,这是好事呀。”她柔声哄了惜棠好久,“地上凉,我们先起来,好不好?”
惜棠用力点了点头,灵儿搀扶着她站了起来,忽然之间,惜棠看见她的脸色变了。
“怎么了?”惜棠慌急地抓紧了她的手臂,四处张望着,“怎么了?”
“您,您,”灵儿抖着声音说,“您流血了……”
惜棠一怔,顺着灵儿的目光低下头,才发觉自己刚才跪着的殿砖上,不知何时有了点点的鲜血。
怀着极大的怒火,谢澄回到了甘露殿。
卫和一直跟在他身边,见他心绪极坏的模样,频频地偷看他,却怎么都不敢出声。谢澄冷冷盯着他,“想说什么?”
“陛下,”卫和颤颤开口了,“您脖子上的伤……”
谢澄低头看了眼,才想起了这回事。方才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却是忘了脖颈上的伤口。此刻一被卫和提醒,才隐隐觉出了痛意。
伤在了这个位置,若是不处理,明日叫朝臣看到了,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事来。惜棠的存在,本就让臣子们颇有微言,只是顾忌着他的颜面,加之他还没有给惜棠位份,就还没有直言劝谏过他。现在若是知道她有孕了,怀的还是临淮王的孩子……谢澄不耐烦地开口了,“那就叫人来看看。”
卫和躬身应了,急急地就下去传话。在等待太医的间隙,皇帝一个人在殿中来回踱步。心头积压的情绪没有随时间而减轻,反而愈演愈烈了。一想到惜棠腹中的孩子,谢澄就感觉如鲠在喉。临淮王死了,死人是不具备任何权力的,尽管谢澄清楚,惜棠心中一直惦记着谢洵,但他从未把一个死人放在眼里过。可如今不一样了,有个这个孩子,九弟弟虽然死了,但却也每时每刻的活着,活在他与惜棠之间……此生此世,永远都不能甩脱!
寒冬了,霜白覆盖了整个未央宫,因为皇帝的震怒,甘露殿上下都死寂一片。侍医梁绅在骇人的沉默中匆匆入了甘露殿,他不敢问皇帝伤口的来由,只胆颤着心做自己该做的事。忽然之间,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卫和入内和他禀告,是他放在云光殿主持大小事务的人来了。谢澄微微拧了拧眉,抬手就唤了人进来。
祢平一入内,就匆匆伏地道,“陛下,夫人忽然下身见血,不知可否让医工入内……”
祢平话还没说完,皇帝就色变地打断了他,“这都要问朕?”皇帝大怒道,“现下都耽搁几时了?她若出了什么事,朕唯你是问!”
祢平慌忙磕头求饶。梁绅见皇帝发怒,也是全身颤抖不止。谢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了怒火,“你亲自去叫冯会,和他一起到云光殿去。”他对一旁的卫和下了命令,“有什么事,立刻来回禀朕。”
卫和不敢耽搁,连忙就依令而去,只留下祢平在殿中瑟瑟发抖。谢澄盯着他惊颤的后背,知道是自己今天的举动,吓到云光殿的上上下下了,致使他们去宫中为惜棠叫医工都不敢,也是祢平是他亲自派下的人,有胆量入甘露殿来寻他了。他现下若表现的分毫的冷淡,惜棠只怕会被底下人磋磨至死吧!
想到这点,谢澄脸上厌恶的神情一闪而逝,但他一挥手,终究没有迁怒祢平。祢平懂得皇帝的示意,磕头谢恩过后,擦着汗就告退了。
冯会才刚刚回到宫中,又被卫和急急催往了云光殿。
皇帝的震怒如同暴风雨般摧毁了云光殿,殿中的气氛一片低迷,见卫和携冯会来了,四下才恢复了点神采,不敢耽搁就引他们入内。惜棠躺在榻上,见有人来了,就吃力地睁开眼睛,冯会苍老而慈蔼的面容一下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我,我怎么样了,”惜棠嘴唇翕动,小小声地说,“我的孩子……”
冯会皱着眉头,只是叹气。
惜棠急了起来,她想说话,但一张口,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眼睛泛出水汽,脸庞都涨红了,灵儿连忙上前轻拍她后背。这一幕如此凄惨可怜,连冯会亦忍不住心生恻隐。
“您现下的怀相,是不大好,稍不注意,恐怕会有小产的风险,”冯会面色沉重,顿了会道,“甚至有可能会危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