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闷闷地点了点头。
谢澄温和问了一句:“日后还闹不闹你阿母了?”
“再也不了。”小树连忙保证,“我听阿母的话!”
谢澄听了这个,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小树于是在他的怀里,安心吃起了桂花糕来。见了这样的情景,惜棠都是有些不能料及,其余坐着的人,更是难掩惊异。
言恪明明记得,自己离开长安时,陛下虽没有亏待小树,但对待姊姊这个与别人生的孩子,从来都是冷淡有余,亲近不足。如何才过了几月,变化竟然这么大?
想起刚回了长安,就钻进耳里的种种传闻,言恪不禁想深了。回过神来,却一下对上了长姊夫震悚而热切的目光,他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月上梢头,近旁是金明湖,初春潮湿的冷风抚过众人的脸庞,连酒量最好的谢澄,都微微有了醉意。宴席将散的时候,皇帝与众人共饮了一盏酒。酒液倒映着碎银般的月光,所有人一口饮下,心里头都暖和和的。
“夫人在宫中寂寞,难免会思念家人。”皇帝最后说了一句,“你们若是得空,要多进宫陪陪她。”
皇帝这样说,大家自然是都跪下,齐齐应是。皇帝微笑着点头,和惜棠一同起了身,帝妃相偕离开了金华殿。惜兰晕乎乎望着他们的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
“惜兰!”夫君忽然激动地唤起了她的名字,“陛下叫你多入宫陪伴夫人,是不是要把我们一家都留在长安了……”
惜兰晕晕的,还没回过神,言恪回头看了邵全一眼,开口了。
“姊夫,”他声音冷静地说,“现下还在宫中。”
邵全身子一颤,立时噤声了。言恪撇过了头,望着妻弟淡淡的神情,邵全不甘心地握起了拳头。
回去收拾完,已经是亥时了。
谢澄知道惜棠今夜疲惫,就没有折腾她。他静静抱着惜棠,闻着她如云的乌发,明明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谢澄却觉得很安心。
“陛下。”惜棠忽然开口了。
“怎么了?”谢澄亲了亲她的额头,问。
“我今天,”惜棠抬起眼睛看他,“……很开心。”
“这不是好事吗?”谢澄低声说,“我想你每天都这么开心。”
他深邃美丽的黑眼睛,在深夜中闪烁着焰火般的光。“只是……”惜棠垂下了眼睛,她的柔软的嘴唇轻轻碰上谢澄的,不说话了。
惜棠难得主动,谢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什么?”他柔声问,“是朕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
“不,”惜棠连忙摇着头,对上了谢澄的眼睛,轻轻地说,“你做的很好……不是因为你。”
谢澄心中一动,他眼里漾起了真正的笑意。“那是因为什么?”他温柔吮吸着惜棠的唇瓣,“说与朕听,朕什么都可以为你解决。”
惜棠忍着微微颤栗的心跳,继续说了下去。
“今日见到了姊姊和弟弟,我很开心,只是,”她的脸上流露出真切的哀伤,“……我忽然想起了父母亲。”
谢澄愣一愣。
“你是想他们了吗?”
惜棠点了点头:“他们对我这样坏,还险些害死我,我知道我不该,但是……”惜棠哽咽起来。
谢澄沉默下来。自从从言恪的口中,得知惜棠在家中经历的一切后,他对惜棠的父母,就再无任何的好感。甚至,若不是他们生下了惜棠,他甚至想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棠棠曾经遭受的苦楚,他们更应承受千万倍!
但……他们是惜棠的父母。父母的亲缘,是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永远注定了的,谁都不能更改,不能舍弃。
“所以,”谢澄问,“棠棠是心软了么?”
惜棠眼中含泪,望着他的眼睛,说不出话。
“既如此,”谢澄沉吟了下,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先叫他们来长安看看你罢。若表现的好,朕再酌情封赏。”
惜棠却犹疑起来。
“陛下不用这样做,我如今还不想见他们,”惜棠小小声地说,“但总归是阿父阿母,我想先叫人,往临淮去,给他们送些书信,让他们知道,我还安好……”
真是个傻棠棠!谢澄不禁叹道,现下,以你父母亲的心性,现下,难道会觉得你过得不好吗?谢澄抚摸着她柔软的脸颊,最终还是说:“好,朕会派人往临淮去。”
惜棠小声地说好,但神情瞧着,还是想说些什么的模样,谢澄想了想说:“若只叫朕的人去,怕是会吓着你父母。这样吧,你也派几个亲近的人去,这样,他们也心安。”
谢澄这样一说,惜棠就心安了。她喃喃着说:“陛下,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谢澄无奈极了,“虽是你的父母,但他们曾经对你做下了这样的事,便是现下改好了,也不能轻纵了他们,知道吗?若是你不忍心,就叫朕来,朕来为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