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母亲的话,谢澄的心,慢慢地冷了下来。
但这冷,并不是因为母亲。
“我不会的。”他轻声说。
尹太后一愣。
“你不会什么?”
谢澄很冷静:“我不会再有旁的女人了。”
尹太后悚然而惊。
颖邑长公主亦是震恐望去。
“你要做什么?你是要气死母亲吗?”尹太后的声音颤抖起来,“就是你去了的阿父,听了你这番言语,也不会原谅你的!”
谢澄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八弟弟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说这话的时候,谢澄的心都在颤抖,仿佛有人在他的心头刮血,“……也是您与父皇嫡亲的孙儿。”
“这怎么能一样!”尹太后完全不能接受,“我看你是疯魔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连颖邑长公主都颤声道:“陛下,您万万不可……”
谢澄不说话。
尹太后真是恨极了他这幅模样。
“你如何变成如今这样了!”尹太后实在是不能容忍,虽说因为沈氏离宫,她与儿子和好如初,又能在儿子身上感受到许久未有的温情了。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愿意见到当年拉拢了王骏,无情将她驱逐出朝堂的,冷酷无情的帝王,哪怕要她再和儿子决裂一次……尹太后不管不顾了:“你不如直接说,把皇位传给沈氏的儿子好了!”
谢澄的神情坚冷如冰。
“母后,”他的声音很轻,很缓慢,“我还没这样说。”
尹太后的眼泪不能停止。
“前朝还有事,我先走了,”他微微阖上了眼睛,又睁开,对一旁的颖邑长公主说,“照顾好母后。”
颖邑长公主呆若木鸡,都不知道能不能听清皇帝的话。
谢澄顿了一顿,没有说话,终究还是转身离去了。
尹太后在他身后大哭起来。
千里之外的临淮,小树正在与祖母父母一块过着中秋节。
天完全黑了,圆月高悬,小树双手扒着窗棂,仰头望着夜空中皎白的明月。孩子的目光好虔诚,几乎令惜棠感到惊奇了。惜棠问小树:“月亮好看吗?”
“好看!”小树不假思索地说,“比长安的要亮!”
大人们都是愣住。郭王太后不自在地看了小树一眼,惜棠轻声说:“月亮都是一样的,是因为刚刚下了雨,所以才格外亮。”
“是吗?”小树很好奇,“下雨会让树变亮吗?是不是雨雨给月亮沐浴了?”
惜棠一笑。谢洵抱着怀里的小树,耐心地说:“对,小树没发现,星星也比平时好看了吗?”
小树睁大圆圆的眼睛:“阿父说的对!星星也变亮了!”孩子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忽然皱起了小眉头,“那颗星星是红色的,星星为什么是红色的?星星也会流血吗?星星也会被欺负吗?”
谢洵哭笑不得。他把小树抱的离窗更近,给他仔仔细细讲起了那颗红色的星星。小树听入了迷,两只小短手环着谢洵,东拉西扯地问了好多问题。
惜棠与郭王太后对坐着,相顾无言。这几日的雨连绵不绝,到了今晚,好容易才停了,殿中仍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惜棠坐久了,渐渐感觉有些冷,忽然听见郭王太后问她:“你在长安……过的怎么样?”
这还是惜棠回来以后,郭王太后第一次和她说话。她们都对彼此心存芥蒂,一直这样不咸不淡地相处着,郭王太后忽然问起了这句……惜棠没有说话,郭王太后出声了:“我听闻,陛下待你很好。”
惜棠终于看向了她:“问这个做什么?无论陛下待我如何,都不能为你害我的罪责开脱。”
“我,我没有。”郭王太后艰难地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与胭儿……”念起死去了的女儿,她的眼眶湿润了,“我们对不起你……我也感激你。”
惜棠觉得很荒谬:“你也会感激我?”
郭王太后的眼泪如雨落下。
“从前,是我错了,害了你,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女儿,我不能回到过去,也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郭王太后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在长安过的很好,但你还愿意回来和询儿过日子,还愿意让小树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
惜棠的唇瓣轻颤着。
在过去,许许多多个日夜里,她是多么希望,能得到婆母的这一句窝心的话呀!她好容易逃离了父母亲的家,来到了阿洵的身边,她是真的想把婆母当作自己的母亲,真正的融入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