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惜棠说,“小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祖母……也是该回去见见。”
言恪含泪应是。
望着他,惜棠忽然感到世事的荒谬了。当初,是为了她,谢澄才把言恪和长姊召来了长安,如今,她要回临淮去,姊姊与弟弟倒是留在了这里。以后若是要相见,恐怕只有等到小弟回临淮的那一天了。
惜棠正在愣神,在一旁,胡乱往池子里扔石子的小树忽然跑了过来,亲昵地缠着言恪,要言恪抱他。言恪抱起他,陪他玩去了。
天空碧绿如洗,惜棠静静地想事情。
不知何时,谢洵走进来了。
他轻声问:“我们过去走一走吧?”
惜棠说好。
他们来到了最秀美的一处花丛。
小树与言恪的打闹声,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小树终于活泼起来了。”谢洵说。
“还是孩子呢,”惜棠微微一笑,“很快忘事,烦闷不了几天的,我们哄哄他就好了。”
“小树的确是……”想起几日前还闷闷不乐的小树,谢洵的声音遥远起来,“那你呢?”
惜棠怔一怔。
“你什么意思?”
“小树是孩子,忘性大,渐渐会淡忘宫里的事……那你呢?”
惜棠长久怔忪。
“我在你面前,有吗?”
“当然有。”谢洵的声音苦涩起来。
惜棠的心脏久久震颤。
“阿洵,”她低声说,“你要给我点时间。”
谢洵不说话了。
“我当然会,”良久,他才出言了,“毕竟,我自己也变了许多。”
有吗?在惜棠的心中,他还是当初她在苍梧山遇见的那个他。她望进谢洵深黑色的眼睛,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但在谢洵的身上,惜棠看不到一点和谢澄相似的地方。唯一能谈上有几分相似的,就是这双同样乌黑黑的眼睛。回想起那日谢澄饱含痛楚的凝视,惜棠忽然有些悲伤了。
“那又怎样?”她抚摸上了他的眼睛,轻轻地说,“在我的心里,不管你如何变化,你还是你。”
谢洵不安地问:“你欢喜这样的我吗?”
惜棠微笑了。
“不然呢?我现在为什么站在你的面前?”
谢洵的眼眶湿润了。
“谢谢你……棠棠。”
“你再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惜棠佯装恼怒。
谢洵连忙道:“我再不说了。”
惜棠不言语了,她轻轻靠在了谢洵的怀里。他久违的淡淡的香气,既让她感到陌生,又让她想要流泪。
他和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惜棠微笑听着,她的心是暖的。但与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失落与空茫感。
皇帝的病好一些了,尹太后就自觉放下了朝政,不再轻易过问。皇帝为此,非常地感念母亲,母子二人的关系,因着皇帝这一病,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起来。
这日,皇帝去长乐宫看望了母亲,没有传乘舆,而是带了两三侍从,缓慢踱步了回去。焦灼的日光,浸透着他的乌发与脸庞。他脸色微白,神情寡淡。
路过武德殿,偶然看见了正在射箭的言恪。
言恪察觉了皇帝的到来,连忙就上前行礼。皇帝示意他起身,问了一句:“练了多久了?瞧你出了满身的汗。”
言恪说:“回陛下,臣不辛苦,就来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