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涯这才松了嘴,半死不活的样子:“后悔,也不后悔。”
嵇魈挑眉:“怎么说?”
方清涯:“我背叛师门,轻信你们这些魔物,落到如此下场,是有些后悔;但万剑峰之事证据确凿,不大动干戈,毒瘤就拔不出,会有更多人因此受害,又不后悔。”
嵇魈啪啪啪拍手:“你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竟还这么大义凛然?你们人界修士都这么喜欢装腔作势吗?”
方清涯又不说话了。
的确,这话说起来像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可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不知怎么,方清涯忽然想起了楚丹枫,从前他很讨厌小五,不喜欢他那种天赋高、长得好的孩子,小五一来离虚峰,就夺走了师尊的注意,连一向郁郁寡欢的师姐也亲自抚育他。
楚丹枫是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却也因此,一举一动都被他关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冷漠自私、又盲目自大的五师弟变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顾拔剑大会的名次,为了救不相干的人,径直跳进禁地。
大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方清涯发现自己憎恨的人,不是那么讨厌,而反观他自己,将太多精力放在讨厌一个人身上,忘了过自己的人生。
也许,他也可以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
所以,方清涯后悔,但也不是很后悔。
不知何时,嵇魈的手掐住他的下巴,阴测测地问:“你现在泥菩萨过江,讲这种话,不觉得很违和吗?”
嵇魈离得极近,近到呼吸交缠,近到他那一身强横的魔气压迫得他很不舒服。
方清涯不知想起了什么,苍白的脸泛起红晕,有气无力地瞪向嵇魈:“你这魔头!现在我被捆仙绳捆住,动弹不得,你想做什么便做,何必惺惺作态,多费口舌。”
大不了就当做被狗咬一口。
有那么一瞬间,方清涯竟有一点庆幸,他原本面对的是“一群疯狗”,如今化繁为简,变成了“一只疯狗”,从这个角度看,情况似乎还好转了些。
嵇魈咬住了他的唇。
浅尝辄止,并不粗暴,动作竟称得上温柔,嵇魈像品尝菜品似的,咂咂嘴,“血腥气太重,本座不是很喜欢,你先滚回魔宫,上些药。”
说罢,竟驱动魔气,掐了个法诀,解开了他身上的捆仙绳。
方清涯错愕地问:“你、你就这样放过我了?”
这里是魔界,是自己的地盘,嵇魈也不怕这个负伤的小小金丹修士跑路,哼道:“不放过你怎么样?捆着做又无趣,不捆着嘛,在魔宫里,你差点废了本座的子孙根,还碰你?本座是三岁的孩子,不长记性吗?”
方清涯:“……”
“滚滚滚!你不乐意,有的是魔愿意爬本座的床。”嵇魈说着就要叫魔仆把方清涯带回魔宫。
要知道,魔宫虽然也是软禁,却比这水牢、溶洞舒服得多,也不用一直捆着……
方清涯却叫住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嵇魈当即用“你怎么不识好歹”的眼神瞪向他。
方清涯补全了问话:“为什么,不把我扔到奠阳节上,或者,干脆杀了我?”
嵇魈这才望着他,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好歹咱俩也拜了天地,一夜夫妻百日恩嘛。”
“谁跟你一夜夫妻过?!”方清涯铿锵有力地一拍床,从梦中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