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恍惚有?些发愣。
旁人只道,她以亲王之尊,愿意为一个男子做到这等?地?步,便是难得的用心。可是江寒衣自从?到她身边,当真有?享过一天的福吗?
她无法接话?,老翁也只慈眉善目:“公子浑身透湿,也真可怜见儿,殿下快些替他换了干爽衣裳吧,虽说是天气不凉,也别过了寒气为好。”
又道:“这地?方寻得仓促,不曾备下柴米,殿下与公子折腾了许久,想来也该饿了。老奴出去街上瞧瞧,有?什么吃食便买些回来,都是百姓家的寻常东西,比不得王府里尊贵,还请殿下多?担待些。”
姜长宁如何有挑拣的地方,只诚心道了谢,嘱咐他小心些。
待到院门重新合上,才将目光转回到眼前的人身上。
江寒衣静静地躺着,额前的碎发半湿不干,贴在脸上,在不算明亮的光线里,越发衬得一张脸苍白,像是在河水里浸得,几乎都有?些透明了,没有?什么生?气。
看?得人心里忍不住有?些慌张。
好在呼吸倒是安静均匀的,虽然细弱,但好歹能让人心稍定?。
“寒衣,”她小声唤他,“寒衣?”
这人双眼合着,丝毫没有?反应。
她只能倾身过去,极小心地?将他半抱起来。他没有?任何?抵抗,很乖,很顺从?,身子软绵绵的,倚靠进她的怀里,昏睡之中吃不住力?,头枕着她的肩膀,一不小心险些又滑落下去,亏得她眼疾手快,一把?揽住。
于是便轻轻地?撞进她肩窝里,额头抵着她下颌线,细细密密的呼吸,全落在她颈间。
他像是让这一下,略微有?些惊扰了,眼帘动了一动,睫毛扫在她的肌肤上,稍有?几分痒。喉间发出模糊的声音:“主上……”
她以为他是醒了,连忙答应:“是我,我在。”
但这人只是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在她怀里动了动,仰起头喘了两口气,显得很焦急,脖颈上的青筋都微微浮起:“主上……你快走,不要……”
后面的声音又含混下去,仿佛是:“不要管我。”
说罢了,像是全然没有?说过一样,仍旧靠在她的怀里,人事不知。只是眉宇间浮现的担忧,拂不去,化不开。
姜长宁不忍心,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漂亮的眉峰上轻轻落下一吻。
“没事了。”她低声道。
这人的神色并无变化,紧张攥着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拉着她的衣角。
她思索了片刻,补了一句:“我已经安全了。”
江寒衣像是怔了一怔,少顷,紧蹙的眉头轻轻展开,揪着她衣角的手也垂落下去,头浅浅一低,终于是踏实倒进了她的怀里。脸上现出一种,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安定?神色。
她有?些疑心,相比呛水昏迷这样久,他其实更像是睡了过去。
想来也是,从?昨天白日?里起,事情一环接着一环,无暇应接,他执意事事与她共进退,绝不肯让她有?半分失望。即便他再如何?受过严苛训练,终究也不是铁打的。
在这个世界,男子原本身弱。说到底,他也还是一个男子。
甚至是一个屡次为她出生?入死,体质并不强健的男子。
姜长宁沉默了半晌,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五味杂陈。许久,才能动手,轻轻地?去解他的衣衫。
浸透了水的衣衫,沉甸甸的,被她一件件脱下来,抛在地?上。
脱到中衣时,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若是这人清醒着,大?约会以什么样的神色通红着脸,缩到床的里侧,背脊紧贴着墙,躲着她,稍显心虚地?撇了一下嘴。但转眼又说服了自己。
也不是没见过。早在将他从?薛府抢回来,像个血人似的让郎中治伤的时候,她在旁边帮手,就?已经看?完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层湿淋淋紧贴在身上的中衣,剥下来。
却在衣衫褪尽的那一瞬间,心头猛地?一刺,连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轻?吻?梨?子?整?理?
并不是此间男子应有?的,光洁细腻的肌肤。
但凡目之所及,没有?一处见不到伤疤。那是当初在薛晏月府上,替她盗取皇宫布防图,事败让人捉住,严刑拷打留下的。
即便有?王府里的老郎中,用最好的药精心养着,终究做不到恢复如初。
疤痕是深浅不一的红,零落交错,像是什么阴暗的藤蔓,在他身上肆意生?长,也像将姜长宁的心口紧紧攥住,连喘一口气都难。
自从?那之后,他好像真的死活不肯再让她看?身上一眼。
被脱得干净的人,丝毫不懂得设防,还倚在她臂弯里,神态间透着一种无端的安宁与信任。